孩童的手刚接住那片雪花,李震的马蹄已踏过城门石阶。他没有停留,径直穿过渐暖的人声与炊烟,进入南方治所的主厅。
厅内案牍堆叠,新报的田亩册、粮仓账、役夫名册层层叠放。苏婉正低头翻检一份疫病记录,听见脚步抬头,见是他,只轻轻点头。李瑶已在沙盘前站了半日,指尖划过几处标记村落,眉心微锁。
“北边的事完了。”李震解下披风,交给侍从,“接下来,是这边。”
苏婉合上册子:“百姓刚喘口气,你若再推新政,怕他们受不住。”
“不是再推,是必须推。”李震走到沙盘边,手指落在城郊一片空白区域,“百亩地,划为试验田。曲辕犁、水力翻车、双季稻种,全用上去。工坊连夜赶制,明日就要下地。”
李瑶抬眼:“老农不肯试。有人说改土会伤地脉,还有人传你要收走他们的田。”
“谁传的?”
“查不出源头,但集市中心口最凶的那个,是陈家旁支的族老。”
李震沉默片刻,转身提笔写下一道令文:“调农技官十人,配工坊匠师五名,明日辰时,随我亲赴试验田开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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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城郊田埂上已聚起一圈百姓。他们远远站着,看着那架通体铁木结构的曲辕犁被推入田中。李震挽着袖口,亲手扶住犁把,身后两名壮丁牵牛缓行。犁锋切入泥土,翻出整齐的沟垄,比传统直犁深且匀。
围观者窃窃私语。
“这玩意真能省力?”
“怕是金贵东西,摔一下就坏了。”
突然,一人挤出人群,拄拐的老汉指着犁具喊道:“祖宗传下的犁用了三百年,你们一来就要换?这是要断我们饭碗!”
李震停下动作,回头看他。
“你是哪家的?”
“我是陈家庄的刘三。”老汉嗓音发颤,“去年秋租加了两成,今年又弄这些奇巧之物,是不是下一步就要夺田充公?”
人群骚动起来。
李震放下犁把,走近几步:“你的田契还在不在?”
“在。”
“租多少,缴多少,官府有没有登记?”
老汉一愣,没答上来。
“回去查清楚再来问。”李震声音不高,却压住了嘈杂,“今日这田,不抽一粒粮,不征一个人。收成归试种户,亏了由官府补。你们可以看,可以问,但别听风就是雨。”
他不再多言,转身继续耕作。阳光照在翻起的黑土上,湿气蒸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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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午后,消息传回治所。集市上已有士绅登台,言辞激烈,称李氏“以机巧乱农本,必致饥年”。更有甚者,散播流言说试验田埋了邪物,夜闻哭声。
李瑶坐在案前,手中铜板轻转。空间系统界面浮现出近月各地粮产波动图,她逐一对比,发现陈、林、赵三大家族辖区的上报亩产远低于实际耕种面积,而佃户口供中屡次提及“暗加三斗租”。
她提笔记录,又调出往日信件残片——有封未寄出的密函提到“借民怨压其退政”。
门外传来脚步,李毅走入,将一叠纸放在她案上:“昨夜三户士宅递出的信,截到了。内容未明,但传递方式异常,用的是旧商路暗驿。”
“查下去。”李瑶收起纸页,“我要知道谁在背后串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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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七州主官齐聚治所大堂。
李震立于前方,身后挂着一幅大幅图表:左侧是旧法耕作的亩产记录,右侧则是试验田三日内的播种效率与预计产出对比。数字悬殊。
“有人讲祖制不可违。”他目光扫过众人,“可祖制里,百姓饿死也算祖制?荒年卖儿卖女也算祖制?”
堂下无人应声。
“今令如下:凡阻挠农具发放、延误春播进度者,不论出身资历,即刻调离岗位,交监察司复核。各县设农政专吏,直报治所。”
他话音落下,赵德起身接过一卷文书。
“这是我与李姑娘合编的《政令执行手册》。”赵德声音沉稳,“内含农具配发流程、试种登记格式、监督核查要点。我明日启程,首站首州,逐县巡查。”
李震点头:“你代表我,凡有搪塞推诿,当场记过。”
赵德领命而去。
李瑶此时开口:“还有一事。近半月,三大家族私设关卡,拦截外运粮车,名义是‘防奸细’,实则囤积居奇。我已掌握行车记录与仓单副本。”
堂内气氛骤紧。
李震未动怒,只道:“暂不声张。让他们继续运,继续藏。等证据齐了,再一起算。”
散会后,李毅悄然退出大堂,走向侧院马厩。两名黑衣人已在等候,帽檐压低,身上带着长途奔波的尘土。
“南线三个据点已布好。”其中一人低声汇报,“陈府书房外有暗窗,每晚二更有人烧信。”
“盯住那扇窗。”李毅递出一块铜牌,“若有重要文书未焚尽,取残片回来。”
那人收下铜牌,翻身上马,悄无声息地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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