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震收回目光,袖中短刀的寒意仿佛还在指尖萦绕。他微微皱眉,缓缓转身,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向祠堂前的空地,脚步未曾有一丝停留。此时,王二已经将那名降卒妥善安置在柴房的角落,自己则坐在门口的石墩上,手中紧紧攥着那半块染血的布条,眼神中透露出警惕,死死地盯着降卒的背影,心中暗自思量着这人是否可信。
天光逐渐明亮,雾气也在温暖的晨光中渐渐散尽。寨中,陆续有人从各自的住所走出,聚集到祠堂前。他们有的睡眼惺忪,有的神情疲惫,但都带着一丝好奇和期待。李瑶提着台账匆匆走来,她的脚步轻盈而急促,站在石台边缘,微微弯腰,低声向李震禀报:“昨夜我仔细验图,一切无误。三间石室的位置清晰明确,守卫的轮值情况也与降卒所述完全一致。”
李震轻轻点头,抬手示意众人安静。他身姿挺拔地立于石阶之上,声音虽然不高,但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入众人耳中:“黑风寨如今已乱,黑煞已被斩首,其余党也都四处溃散。如今有降者带着粮图前来投诚,此事千真万确。”
人群顿时骚动起来,大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一名老流民满脸悲愤地走上前一步,他的嗓音因为激动而变得沙哑:“老爷,那些贼人凶残无比,我的兄弟死在墙头,血都还没冷啊,您却要收留他们?粮图或许是真的,可人心隔肚皮,实在难测啊!”
“人心确实难测。”李震目光缓缓扫过众人,心中想着如何让大家理解自己的想法,“但若只因他们曾经为寇,就永远不给他们归正的机会,那这世道,还有谁肯回头呢?”
李骁站在一旁,手紧紧按在刀柄上,眉宇间依旧带着疑虑。他皱着眉头,轻声对李震说:“父亲,纵然有人愿意投降,也应该只利用他们的力气,不可给他们授田,更不能轻信他们的战力。”
李震没有立刻回答,只是转头对王二说道:“带降卒出来。”
那名降卒被带至场中,他的脸上还残留着惊惶的神色,但还是强撑着身体,跪地叩首。李震看着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张七,原是寨中伙夫,负责灶房三日一轮的柴炭分发。”张七低着头,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你说二当家清点人手,准备拉队离开?”李震继续追问。
“是。昨夜头领一死,二当家立刻召集亲信议事,说要往北山另立山头。粮草器械都在矿洞,只等点齐人马就走。”张七连忙回答,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
李瑶迅速拿起笔,在台账上记录着,笔尖在纸上划出轻响。李震又问:“寨中还有多少人?”
“满打满算不足六十,伤的伤,逃的逃。昨夜之后,已有十几人偷偷下山,不敢回头。”张七回答道,声音越来越小。
场中一片寂静,众人都在等待李震的决定。李震缓缓开口,声音坚定:“既然他们已经散了,那我们就定个规矩——愿留下者,试用三月,以工代赈;愿走者,发三日口粮,任其自便。留下的,若肯出力,就分给荒地五亩,立契为证。”
众人闻言,顿时哗然。老农李忠费力地挤出人群,满脸不解地说道:“老爷,地可是我们的命根子,怎么能分给流寇呢?他们昨日还提着刀砍我们,今日就能好好种地?这实在难以让人接受啊!”
“他们昨日是贼。”李震直视着李忠的眼睛,认真地说,“可今日他们放下了刀,和我们一起挖沟挑水,流的汗和你我一样。种出来的粮,也一样能填饱肚子。”
李忠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默默退了回去,心中却还是有些不甘。
李震抬手,示意众人稍安。他转向降卒张七,说道:“你既然来投诚,便先在柴房住下,每日劈柴挑水,三日后若无异动,再议去留。”
张七连连叩首,感激地说:“多谢老爷,小人一定好好表现。”随后被人带了下去。
李瑶翻开台账的新一页,在边角认真写下“赵武,铁匠,识矿纹”六个字,笔迹工整清晰,未加任何修饰。
日头渐渐升高,温暖的阳光洒在寨中。寨门处忽然有了动静,引起了众人的注意。一名中年汉子背着铁匠锤,迈着沉稳的步伐缓缓走来,身后跟着两名流民护卫。他面容黝黑,手臂粗壮,右掌虎口处有一道旧疤,裂开如沟壑,仿佛在诉说着他过往的沧桑。
“我叫赵武。”他站在场中,声音低沉而有力,“原是边军铁匠,因战乱流落,被裹入黑风寨。我从未杀过人,只打过兵器。如今寨中将乱,我不想再跟着逃亡。”
李骁上下打量着赵武,眼神中带着怀疑,冷冷地问道:“你说你是铁匠,可有什么凭证?”
赵武从怀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块残刃,向前递上,说道:“这是你们昨日缴获的刀,断口处有并州官造的‘工’字暗记。我认得这纹路,是我十年前在军坊时定的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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