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哇哇”叫着,扑棱着翅膀迅速飞入林中,爪下紧紧抓着的布条在狂风里剧烈翻卷了一瞬,随后消失在茂密的枝叶间。李瑶的手指还悬在台账上方,那支炭笔尚未落下,目光却早已移向西坡方向。此时,山间雾气弥漫,草木的轮廓都变得模糊不清,但她心里明白,那片灰褐绝不是枯叶的颜色。
李震站在寂静的院中,手指轻轻按在铜锣边缘,神情凝重。昨夜王二带回的护腕,他已经反复查验过,刻痕的新旧十分分明。很明显,赵九的人混在了巡哨之中,不仅更改了口令,还暗藏了标记。他原本以为还能再等半日,可此刻,远处山口隐隐约约传来沉闷的响动,好似千百只脚同时踏过干土,震得地面都微微颤抖起来。
“有动静。”李瑶低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紧张。她迅速合上台账,快步登上土台,眼睛紧紧盯着西坡方向。
李骁早已握紧弓,稳稳地立于前门,弓弦绷得紧紧的,目光坚定如铁。他没有回头,只是轻声问道:“是不是来了?”声音中透露出一丝警觉。
李震没有回答,他抬头看向土台,只见李瑶正从空间里取出一件东西——巴掌大小,两端是圆筒,中间以铜环相连。她用袖口轻轻擦拭着镜片,手微微有些颤抖,这并非因为害怕,而是这东西实在太旧了,旧得几乎被遗忘在储物格的深处。她眯起一只眼,将望远镜对准山口,仔细观察着。
雾中,尘烟渐渐升起,像一条灰蛇贴着地面缓缓游动。人影攒动,影影绰绰,粗略一数,人数不下两百。她屏住呼吸,再仔细一看,旗角在风中翻出一角黑底,上面的骷髅纹虽然有些斑驳,但仍可清晰辨认,与独眼龙留下的布条一模一样。
“是黑风寨主力。”她放下望远镜,声音压得极低,“二百三十人左右,持矛佩刀,前队已经过山口,正沿着西南小道压过来。”
李震眼神一沉,心中暗自思索。西南正是西坡陷阱所在之处,他们惯走熟路,却不知道那一路埋了三重机关。可如今敌众我寡,若正面强攻,仅凭竹弓木箭,恐怕撑不过两轮冲锋。
“传令。”他果断转身,取下刀鞘,用力猛击铜锣。
“铛——!”
锣声裂空,三里之外都能清晰听见。村中顿时安静下来,连哭闹的孩童也停止了哭声,仿佛时间都凝固了。李骁肩头一紧,立刻高声喊道:“前门备战!”苏婉从灶房飞奔而出,手中抱着几个布包,径直冲向地窖。妇人们牵着孩子,脚步慌乱,有人不小心跌倒,也没人顾得上搀扶。
李瑶迅速翻出台账,快速写下:“辰时初刻,敌至山口,主力西南进犯。”她将木板翻转过来,用炭笔绘出简图:敌阵呈雁形,前锐后宽,显然是主攻西南,佯动东北。她唤来一名十岁的孩童,将木板塞进他手中,严肃地说:“送去前门,亲手交给李骁。”
孩子咬了咬牙,用力点头,然后贴着墙根快速奔去,小小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拐角处。
李震走进地窖口,看见苏婉正蹲下身,将压缩饼干掰成小块,一一分给孩童。每人只有一小块,但孩子们都紧紧攥在手心,不敢放入口中。一个五六岁的男孩抽泣着不肯进地窖,苏婉轻轻抱住他,声音柔和地说:“吃了,才能有力气等爹回来。”男孩抽抽鼻子,终于含住那点干硬的碎屑。
角落里,一名老妇死死抓着门框,指甲都抠进了木缝里,大声喊道:“我不进去!与其憋死在这黑窟窿里,不如拿锄头拼了!”
苏婉站起身,走到她面前,没有劝说,只是伸手轻轻抚上她花白的鬓角,低声说道:“你儿子死在流寇手里,是吧?”老妇浑身一震,眼泪夺眶而出。苏婉接着说:“你若死了,谁替他记着这笔账?谁替他喊冤?活着,才能看着他们一个个倒下。”
老妇嘴唇颤抖着,终于松开了手。苏婉扶她进入地窖,又命人将柴草覆在窖口,只留一道细缝透气。她最后扫了一眼地窖角落,发现泥土微微潮湿,有道细痕从墙根蔓延开来,像是雨水渗过的痕迹。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叮嘱留守的妇人:“若听见异响,立刻堵住缝隙。”
她走出地窖,顺手将急救包挂在肩头。药草味随风散开,混入晨雾之中。
土台上,李瑶再次举起望远镜。敌军已经行至半山,阵型没有改变,但前队稍有松散,似乎在清理路障。她对照台账,昨日记下:“黑风寨惯于踩熟路,避险趋易。”而今他们直扑西坡,分明是有备而来。她忽然想到那乌鸦叼走的布条——难道是赵九的人故意放走,为的就是引敌入此?
她心头一紧,立刻提笔在木板背面添字:“敌知路,或有内应。西南恐为诱攻。”她唤来另一孩童,改令:“告诉李骁,西南防御不要松懈,东北增加伏兵,准备火油。”
传令孩童刚走,李骁的声音便从前方传来:“西南已有二十人进入陷阱区,要不要放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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