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震的手指还停留在乾坤万象匣的表面,那阵温热尚未散去,沙盘上的龙形虚影却已悄然隐没。他收回手,匣体闭合的轻响在寂静的营帐中格外清晰。帐外马蹄声急促逼近,未等通报,帘幕被猛地掀开,一名斥候单膝跪地,铠甲上沾满泥浆,左臂缠着渗血的布条。
“第七批粮队在青阳涧遭袭,三百石粟米尽数沉河。”斥候声音嘶哑,“敌骑以火牛冲阵,鹿砦封道,援军迟了半刻。”
李震未语,转身从案上取过匕首,割开斥候臂上布条。伤口边缘泛黑,皮肉微微鼓起。他凑近嗅了嗅,收回手,将匕首插入腰侧皮鞘。
“传令各营,今夜子时烤肉加倍。”他走向帐外,脚步未停,“把运粮官的尸首抬进冰窖,箭矢留下。”
河滩上,断裂的车辕横七竖八地插在泥中,几匹死马倒伏在浅水处,腹腔鼓胀,皮毛已被啃噬大半。李震蹲下,手指抚过一辆残车的横梁,木纹间刻着“镇北”二字,刀痕深而新。他抬头望向对岸,火牛阵烧过的痕迹蜿蜒如蛇,焦土一直延伸至山脚。
一名轻骑押着个衣衫褴褛的敌军斥候过来,腰间挂着半张羊皮。李震接过,展开,上面用炭笔勾出三条官道,终点直指李氏三处粮仓。他将羊皮递给身后阴影中的李毅。
“平西王联合北境蛮族,封了三条路。”李毅声音低沉,“他们知道我们只剩十二日存粮。”
李震没答,转身翻身上马,三十轻骑紧随其后。马队沿江支流逆上,行至一处断崖,崖下水流湍急,石滩上堆着几口破裂的粮箱,箱底残留的粟米已被泡成糊状。李震跳下马,从箱缝中抠出一粒谷,指腹碾碎,闻了闻。
“不是霉变。”他低声道,“是盐。”
李毅蹲下,从石缝中拾起一枚铜钉,钉帽上刻着狼头纹。
“北境的手法。”他将钉子收入袖中,“他们往粮里掺盐,逼我们弃道。”
李震翻身上马,未回头:“回营。”
夜风穿帐,火堆噼啪作响。李震换下铠甲,披上粗布短褐,混入炊事班。锅中汤水浑浊,浮着几片树皮和野草根。他舀了一勺,尝了口,涩得皱眉。
“新来的?”灶边老兵瞥他一眼,递来一块黑饼,“省着点,明早没得领。”
李震接过,饼硬如石,咬下时崩了牙。他掰开,内里夹着碎麦秆和泥粉。
“前天还有米粒。”老兵低声,“现在连麸皮都筛三遍。”
李震没应,转身走向伤兵营。帐内昏暗,三名士兵围坐在地,争夺半块发硬的麦饼。一人袖口滑出枚铜钱,钱面刻着北境狼首。
“谁给的?”李震上前,一脚踢开麦饼。
三人僵住。其中一人突然扑向腰间短刀,未及拔出,喉间已中一镖。李毅从帐外走入,收起袖箭。
“搜。”李震道。
片刻后,一名士兵怀中掉出半张传单,墨迹未干:“粮尽兵溃,弃甲归田,赏粟五斗。”
李震将传单投入火盆,火焰猛地窜高。他走出营帐,召来传令兵:“明日卯时,斩百夫长张猛,罪名:私藏军粮,煽动逃亡。”
次日清晨,刑场设在中军帐前。张猛被押至沙盘旁,双膝跪地。李震抽出佩剑,一剑斩下。血喷溅而出,几滴落入沙盘,顺着“青阳涧”沟壑流淌。刹那间,沙盘上代表北境的红光骤然大盛,几乎压过所有蓝线。
李震盯着沙盘,良久,收剑入鞘。
当晚,军帐内烛火摇曳。苏婉、李骁、李瑶、李毅围坐于兽皮地图前。李震将盐粒、铜钉、传单一一摆上。
“存粮只够九日。”李瑶开口,“若按现速消耗,第六日将出现大规模逃兵。”
“强攻青石隘。”李骁拍案,“我带五千精锐,三日内破阵。”
“伤亡预估三千以上。”李瑶摇头,“我们没那么多兵可耗。”
苏婉从怀中取出油纸包,打开,是半斤稻种。“空间种子可催生,七日收一季。”
“目标太大。”李震否决,“敌军斥候日夜监视,一旦发现异常生长,必派死士焚田。”
帐内沉默。李毅从怀中取出一卷泛黄的羊皮图,铺在地图上。图中标着一条隐秘河道,蜿蜒至“鬼哭滩”。
“山民说,三十年前一支粮队在此全军覆没。”李毅道,“但滩下有暗流,可通我方腹地。需向导,三名,识水性。”
“鬼哭滩?”李骁皱眉,“水底沉船成堆,暗流如刀,谁敢去?”
“流民中有三兄弟,祖辈走水道。”李毅道,“他们愿带路,要价三百石粮。”
“我们没粮。”李瑶道。
“用空仓做保。”李毅,“若成功,补足;若失败,不计。”
苏婉盯着那半斤稻种,忽然伸手,将种子倒入火盆。火苗腾起,青烟盘旋。李震凝视火光,乾坤万象匣悄然开启,沙盘虚影中,暗河全貌浮现。蓝光之下,沉船骸骨密布,而在最深处,一团赤光缓缓搏动,如心跳。
“不是船。”李震低语,“是东西在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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