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尚未散尽,李骁一脚踩在翻塌的土坡边缘,靴底碾过半截焦黑的竹简。他俯身拾起那残片,指尖拂去灰烬,露出“勾股”二字。远处炮兵正拖拽虎蹲炮归位,三十门火炮沿城垣布列,炮口朝东,铁箍嵌入夯土基座,焦痕斑斑的炮管映着晨光。
“三轮齐射,覆盖敌军前锋集结区。”他将竹简塞入怀中,转向赵虎,“炮停即进,长枪兵压上两百步,卡住反冲锋路线。”
赵虎眉头紧锁:“炮声未歇,步卒已动,怕是乱了阵脚。昨日演练,第二轮炮响时,咱们的人还在三百步外爬坡。”
李骁不答,从腰间解下一只铜制漏斗,倒置在地。他抓起一把细沙,缓缓倾入:“一炷香分三刻,火炮每轮间隔六息。三轮齐射,共十八息。”沙粒流尽,他拍去手上的尘土,“你带人从现在开始练——听到第三声炮响,立刻出击,差一息,罚一日口粮。”
话音未落,西南角传来闷响。五名学童围在竹筒阵前,脸上沾着炭灰。小丫头阿菱高举右手,掌心一片焦黑:“延时三息!按苏夫人说的,硫磺减半,加细磨木炭!”
李骁快步走过去,蹲下查看炸坑。坑底泥土翻卷,半截木桩被掀出地面。他伸手探入,取出一块未燃尽的火药团,捻开细看:“颗粒还是粗了。烧得不匀,炮膛容易炸。”
“再磨半刻。”阿菱咬着嘴唇,“我们试了七回,第三回最好,就是……就是林秀儿帮我们调的碾子方向。”
李骁站起身,朝药庐方向望去。地下工坊的排烟口正吐着青烟,隐约传来研磨声。
苏婉站在陶瓮前,袖口卷至肘部,双手沾满炭粉。她用铜勺从瓮中取出一撮火药,在石板上摊开,又取来天平称量。墙边贴着一张大纸,上面密密麻麻记着数字,每组后标注“爆速”“引燃时间”。
“第三组最稳。”老工匠喘着气掀开另一瓮盖,火苗“呼”地窜起,又被苏婉迅速盖上铁板,“但引信仍需五息,李骁要三息。”
她蘸水在石板上画出曲线,眉头微蹙。忽然,墙角传来轻微响动。林秀儿跪坐在碾槽旁,指尖轻抚刚磨出的粉末:“夫人……我按您说的,逆时针转七圈半,硝石结晶更碎。”
苏婉走过去,拈起粉末迎光细看。她取来一张细绢,将粉末筛过,再用磁石轻扫——几粒铁屑被吸起。“果然。”她低声说,“碾磨方向影响结晶结构,逆向更易粉碎。”
她立即命人更换所有碾轮方向,并下令:“木炭再研半刻,硫磺减至一成五,硝石提至七成二。”
“这配比……”老工匠迟疑,“会不会太烈?”
“烈才好。”苏婉将新药装入竹管,封上湿泥,“李骁要的是速度,不是稳妥。”
暮色渐沉,城楼内灯火通明。李震站在沙盘前,手指划过敌军行军路线。李骁刚要开口,被父亲抬手制止。
“敌军卯时三刻抵达鹰嘴崖,前锋距此二十里。”李震盯着沙盘上插着的红旗,“火炮部署需在戌时前完成,三轮齐射压制其先锋,骑兵随后切入。”
“问题在时间。”李骁指着炮阵位置,“按现有效率,第三轮炮击结束,敌军已推进至弓箭射程。骑兵若等炮停再动,至少晚十五息。”
“报——!”传令兵推门而入,“学堂送来新算筹!”
李瑶接过竹签捆,迅速展开。她将算筹摆成三角形,又抽出几根移至前方:“学童用《九章算术》推演,若火炮阵型前移三十步,射角调整至四十五度,可压缩覆盖区,缩短齐射间隔。”
“能缩多少?”
“每轮减两息,三轮共省六息。”
李震摇头:“不够。骑兵仍差九息才能切入。”
他抓起一把黑火药,撒在沙盘上,粉末覆盖炮阵与骑兵冲锋路线:“苏婉的新药若能将引信压至三息,炮击节奏可再提速。通知工匠,今夜必须完成三十门炮的装药改制。”
“父亲。”李瑶低声,“硫磺库存只剩三担。”
“全用上。”李震拍案,“明日一战,不在久守,在速决。”
李瑶点头,转身整理情报。她取出一卷竹简,是学童昨夜破译的敌军密信残片。她对照《诗经》字序,再次核对:“‘关’‘葛’‘毁’‘仓’,确为‘戌时毁仓’。敌军粮道必经黑石沟,若能断其补给……”
“李毅已在路上。”李震打断,“你专注协同节点。传令李骁,火炮覆盖区缩减五十步,骑兵提前二十息冲锋。”
李瑶提笔记录,忽听城下传来童声:“报敌军方位!”
众人疾步登城。周阿福带着十几个学童守在“烽火观测筒”后。那筒以竹为架,两端嵌琉璃片,筒身刻有刻度。最年长的孩子举起算筹:“按昨夜测速,敌军先锋距此二十里,行军速度未变。”
李骁接过观测筒,调校焦距。远处尘土未起,但他知道,敌军已在路上。他转身对炮兵队长下令:“今夜子时前,完成所有火炮校准。炮口抬高三寸,装药量减半,用新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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