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瑶将玉简收回袖中,指尖残留着数据流转的微光。她未抬头,只低声说:“删减版账册已备好,只留王氏名号,其余痕迹尽数抹去。”
李毅站在门侧,手中摩挲着一枚铜牌,边缘刻痕清晰,是仓令私印无疑。他未言语,只是将铜牌收入怀中,转身推门而出。门外风急,吹起他衣角一角,随即被夜色吞没。
苏婉从医案匣中取出一包药粉,轻轻倒入陶罐。她唤来两名学徒,命他们明日一早随义诊队入城,专挑崔氏族人聚居的南坊施药。“记着,每剂药都当众称量,登记姓名、病症、用药分量,一张不漏。”她语气平实,却字字如钉。
三日后,青牛县西市当铺内,一名满脸风霜的商人将铜牌递上柜台。掌柜接过细看,眉头微皱。“这印……是济民仓的?”
“小人也不知。”那人嗓音沙哑,“前日在城外荒坡捡的,听人说值几钱银子。”
掌柜沉吟片刻,命人取银兑付。那商人接过银角,踉跄出门,拐入小巷后脚步骤然稳健。他摘下脸上薄泥,正是李毅。
消息传开不过半日,崔氏族学内已有私语。一名老学正拍案而起:“王家竟敢吞我三成赈粮?县令纵容至此,还谈何共治?”
与此同时,苏婉派去的学徒已在南坊发放药汤。一名崔氏旁支的妇人接过碗,见药色清亮,不由多问一句:“这药,真是宁远那边送来的?”
“千真万确。”学徒递上登记簿,“您服药后若有效,可在此签字画押,我们每月汇总上报,李氏亲自过目。”
妇人犹豫片刻,还是签了名。
——
赵德踏入县衙主簿府邸时,天色尚早。他未通报,只递上一块青布包裹的木牌。主簿解开一看,竟是半页账册残片,墨迹未干,赫然写着“王氏承运,银三百两”,落款日期正是去年赈灾拨银次日。
“崔家已得全本。”赵德低声道,“若您不早作决断,明日上奏的名单里,恐怕不止县令一人。”
主簿手一抖,残片落地。
当夜,他亲自将一叠账册送入崔府。崔氏家主连夜召集族老,次日清晨便在县衙议事厅当众发难。
“济民仓空置两年,粮银却年年申报耗损。王仓令,你可敢对天起誓,未曾私运一粒米?”
县令脸色铁青:“此乃内部事务,崔公何须越俎代庖?”
“越俎?”崔氏冷笑,“百姓饿殍遍野,尔等却分赃不均,还要我袖手旁观?”
厅中众吏面面相觑。主簿低头不语,县丞则悄然退后半步。
争执持续至午时,县令终未能平息众怒。他拂袖离堂,随即传出“染疾闭门,暂不理政”的告示。
——
李骁率护卫队护送医官入城时,县衙门前已聚起数十名流民。他们衣衫褴褛,高喊“要粮要药”,有人甚至攀上县衙石狮。
“让开!”差役挥棍驱赶,人群骚动加剧。
李骁未下令,只抬手示意护卫列阵前行。队伍行至县衙台阶前,一名流民突然扑向差役,夺过棍棒。混乱瞬间爆发。
李骁一声令下,护卫迅速控制局面,将闹事者隔离,余众则被引导至空地坐下。医官当即打开药箱,为受伤者包扎。
“李将军!”一名商会执事匆匆赶来,“百姓苦等赈粮无果,如今县令闭门,政务停摆,再无人主事!”
李骁不答,只望向县衙紧闭的大门。
——
赵德连夜联络城中商会、学正、坊老,召集议事。
“县令称病,主簿不言,县丞推诿,三日无政令下达。”他立于堂中,声音沉稳,“粮仓无人开仓,税房积压文书,刑房囚犯断食。若再无人出面,青牛将乱。”
“那依赵先生之见?”学正问。
“李震治宁远三年,无饥民,无疫死,百姓安居。今其部下已平骚乱,若由他暂代县事,可稳民心。”
“此举逾矩。”一名坊老皱眉,“未经朝廷委任,岂能擅掌县权?”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策。”赵德取出一份联名书,“已有百二十七人署名,皆为商户、乡老、医者,恳请李震临危受命,代管县务,待朝廷另派贤能。”
众人沉默良久,终有人点头。
——
次日清晨,李震踏入县衙大堂时,主簿与县丞已在等候。
“李公此来,所为何事?”县丞拱手,语气谨慎。
“受百姓所托。”李震将联名书置于案上,“青牛政务停滞,民生困顿。我非夺权,只为维持秩序。粮仓、税房、刑房三处,暂由宁远派员协理,其余官吏,各司其职。”
“代政不代官?”主簿低声重复。
“正是。”李震目光扫过二人,“待县令康复,或朝廷新令下达,我即交还权柄。”
县丞与主簿对视一眼,终未反对。
——
三日后,代政会议在县衙偏厅召开。李瑶携宁远账册出席,当众展开三年田赋对比图。
“宁远实亩计税,三年增赋一成五,而民负反降两成。”她指尖点向数据,“青牛虚报田亩三成,官绅隐田避税,真正耕者反多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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