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囚徒锄头脱手,砸在石上溅起火星,李毅目光扫过其手腕内侧,一道青黑刺纹隐约可见——弯月托驼骨,乃西域黑沙部秘印。他蹲下,铁链轻响,指尖抹开污垢,纹路愈发清晰。那人慌忙缩手,却被李毅扣住腕骨,力道如钳。
“黑沙部的人,怎会替平西王修渠?”
囚徒低头不语。李毅未再追问,只命人将其押入侧帐,随即调来三日内所有劳役名册,逐页翻查。至戌时,账房递上一份旧档:五日前,一支驼队经古道北行,未入官市登记,押运者皆蒙面,用的是北蛮商路旗号,却走平西王辖下私道。
李毅合册起身,召暗部三人,连夜出城。
黑水坡地势陡狭,月光斜照岩壁,映出车辙深痕。李毅伏于石后,见一队骆驼缓缓行来,共十二匹,驼峰高耸,步伐沉滞。他抬手,暗部散开包抄。待商队入谷,火把骤灭,弩弦连响,护卫尚未拔刀,喉间已中银针,倒地无声。
破箱查验,外层装着皮货与干果,下层夹板撬开,露出数十铁罐,罐身刻有双蛇缠矛纹——此为北蛮左贤王部军需标记。李瑶蹲下,指尖蘸取罐中粉末轻搓,嗅之微涩,随即取出火折轻晃,粉末未燃,却泛出细小白霜。
“是火药,经药水浸过,暂不能点。”她低声道,“若遇干燥热地,三日内必自燃。”
李毅冷眼扫过被制住的领队。此人披狼裘,额嵌青玉,指戴北蛮贵族才有的鹰首戒。他被按跪于地,却仰头冷笑:“李氏无信,劫我商货,必遭反噬!”
“商货?”李瑶取出通关文牒,就火光细看,“你队未在互市备案,骆驼烙印却是平西王西岭牧场特有。你口称北蛮使节,可识得左贤王玺文?”
她翻开文牒背面,以油纸覆之,轻描轮廓。片刻后,对比图谱,纹路错位三处。李瑶将图谱递与李毅:“印泥用的是赭石混松脂,平西王密使专用。这文牒,是假的。”
李毅俯身,以银针刺入领队肩井,缓缓捻转。那人浑身一颤,瞳孔骤缩,随即眼神涣散,似入幻境。
“说,谁授你火药?”
领队喉咙滚动,声音沙哑:“平西王……三日前亲授……命我送至北蛮大营……言此为‘结盟厚礼’……只待李氏截获……便报朝廷——李氏私通外敌,图谋不轨……”
他忽然抽搐,嘴角溢血,却仍癫狂大笑:“你们……已入局……只待火药引爆……北蛮必攻……朝廷必剿……你们……必亡!”
李毅收针,那人瘫软在地,气息断绝。他未惊,只将银针拭净收回袖中。
李瑶皱眉:“平西王好毒计。若我们真劫了这支商队,火药一旦暴露,便是通敌铁证。北蛮若得火药,无论真假,必以为我氏挑衅,挥兵南下。朝廷顺势出兵‘平叛’,内外夹击,宁远堡危矣。”
李毅点头:“他要的不是火药送达,而是我们动它。”
“那便动。”李骁声音自暗处传来。他披甲而至,身后随两名亲兵,抬着一箱新制火药,“既然他要嫁祸,我们便让他嫁得更真些。”
他蹲下,打开缴获铁罐,将新火药倒入,分量加倍。又命人取来北蛮左贤王惯用的封泥印章,蘸上赭石松脂混合印泥,重重压在罐口封蜡之上。最后,换下商队旗帜,改挂李氏边贸使节旗,旗角绣“赠”字暗纹。
“火药,还是送去北蛮。”李骁道,“但这一回,是李氏赠礼。”
李瑶沉吟:“若北蛮识破,反咬我们挑衅?”
“那就让他们识不破。”李骁取出一封帛书,上书北蛮左贤王尊号,措辞谦恭,言“久慕贵部英武,特赠火药百罐,以示修好,愿互市永固”。落款处,盖的正是从平西王密使身上搜出的残印模。
“印泥、笔迹、用词,皆照左贤王往日文书仿制。”李瑶细看后点头,“连句尾习惯性省略‘顿首’都一并照搬。若无真印比对,难辨真假。”
李毅道:“我率暗部护送,绕开官道,走鹰嘴崖小径,天明前可入北境。”
“不。”李骁摇头,“你留下。我亲自走一趟。”
“太险。”李瑶皱眉。
“正因险,才须我亲往。”李骁将火药箱重新封好,“若派他人,北蛮疑为试探。我以李氏少主身份押队,方显‘诚意’。况且——”他冷笑,“平西王想借刀杀人,我便让他刀刀砍向自己人。”
李毅沉默片刻,取出一枚铜哨:“若遇险,吹此哨,三里内暗部可援。”
李骁接过,收入怀中。
当夜,改装商队悄然启程。李骁换作商队首领装束,披褐袍,戴毡帽,坐于头驼之上。十二匹骆驼负罐而行,火药箱外裹油布,封条完整,旗帜猎猎。李毅立于坡顶,目送队伍消失于夜色。
三更天,北境哨卡外。守军举火查验,见是李氏使节旗,又见领队身形高大,气度不凡,未多盘问,只登记入册,放行通过。
李骁回首,望了一眼南方城郭轮廓。风卷沙尘,扑在脸上,他未抬手拂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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