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经济活水被陛下宝钞与消费券搅动得风生水起,户部尚书张岩走路都带风,整日里琢磨着“流动性”、“信用杠杆”等新鲜词儿,看账本的眼神都跟看情人似的。然而,陈默案头那份来自北境的军报,字里行间透出的铁锈与血腥气,却时刻提醒着他,软实力的增强,必须有硬实力的铁拳作为后盾。
北漠左贤王部虽未大举进攻,但小股骑兵的骚扰、截杀商队、试探边防的行为愈发频繁,边关气氛依旧紧绷。韩承弼老成持重,守成有余,但缺乏主动破局、震慑敌胆的锐气。而大雍的军队,承平日久(相对而言),积弊不少:将领勇武有余而谋略不足,兵士操练刻板而缺乏应变,各军、各卫之间协同不畅,甚至存有门户之见。
陈默深知,若不从根本上扭转这股暮气,即便将来国库充盈,也无法打造出一支能征善战、可保边境数十年太平的虎狼之师。
这一日,他召见了五军都督府的主要将领,以及京营中所有参将以上的军官,地点却非议事堂,而是设在了西苑校场。
校场已被清空,中央矗立起一个巨大的、以黏土、沙石、草木制作的微缩地形模型,山川河流、城池关隘,栩栩如生,正是北境云州一带的地形!这是陈默根据记忆和现有地图,指导将作监连日赶制出来的“沙盘”。
众将官围着这前所未见的“沙盘”,啧啧称奇,但更多的是疑惑。陛下不议兵事,弄这孩童玩物般的泥巴模型作甚?
陈默没有理会众人的窃窃私语,他走到沙盘前,拿起一根细长的木棍,指向代表云州城的位置。
“韩都督军报所言,北漠游骑袭扰,多集中于云州外围的鹰嘴峡、黑风坳、落马坡这几处。”木棍在沙盘上相应的险要地形处一一划过,“诸位将军都是沙场老将,依你们看,北漠此举,意欲何为?我军又当如何应对?”
问题抛出,将领们立刻来了精神。一位性如烈火的老将军率先抱拳,声若洪钟:“陛下!这有何难?北漠蛮子欺人太甚!末将愿领三千精骑,出城迎战,以雷霆之势,将这些扰边的跳蚤碾为齑粉!叫他们知道我大雍天威不可犯!”
“不可!”另一位较为沉稳的将军立刻反驳,“北漠骑兵来去如风,地形熟悉。我军贸然出击,极易中其埋伏。依末将看,当谨守城池,加固营垒,以逸待劳,待其粮尽自退。”
“固守?那岂不是显得我大雍怯战?边民日日遭劫掠,军心士气何存?”
“贸然出击,若损兵折将,岂不更伤士气?”
一时间,校场上争论不休,无非是“主战”与“主守”两派,各执一词,引经据典,却都停留在经验与感觉层面,缺乏对全局的、系统性的分析。
陈默静静听着,不置可否。待争论声稍歇,他才用木棍轻轻敲了敲沙盘边缘,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诸位将军之见,皆有道理。然,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他目光扫过众人,“这‘察’,不能仅凭一腔血勇,亦不能单靠过往经验。需得有一种方法,能将敌我之势、利弊得失,条分缕析,看得清清楚楚。”
他挥了挥手,程无双立刻带着几名侍卫,抬上来几块与户部类似的白板,上面已经画好了几个奇怪的十字格子。
“今日,朕教诸位一种新的‘察’敌之法,名曰‘敌我态势SWOT析’。”陈默拿起炭笔,在白板上写下“S(优势)”、“W(劣势)”、“O(机会)”、“T(威胁)”四个大字。
将领们面面相觑,这又是什么古怪玩意儿?
陈默不理会他们的困惑,开始引导:“便以当前北境局势为例。我先问,我军之‘优势’何在?”
有了之前的争论,立刻有人回答:“我军据守坚城,粮草充足,韩都督用兵稳健!”
“我军装备精良,尤其是新配发的神臂弩,射程远超北漠弓箭!”
陈默点头,将“城防坚固”、“后勤稳定”、“统帅持重”、“装备精良”写在“S”之下。
“那‘劣势’呢?”
“北漠骑兵机动性强,来去如风,我军以步卒为主,难以追击。”
“边境线漫长,防御点多,兵力易分散。”
“北境苦寒,我军士卒多有不适,非战斗减员时有发生。”
一条条劣势被罗列在“W”之下,刚才还争论不休的将领们,看着白板上清晰罗列的条目,渐渐安静下来,开始真正思考。
“再看‘机会’。”陈默继续引导,“北漠内部并非铁板,左贤王此番行动,北漠王庭态度暧昧,此其一。其二,北漠后勤线长,补给困难,利于我军袭扰。其三,我军新式装备,可出其不意,挫敌锐气。”
“至于‘威胁’,”陈默笔锋转向“T”,“最大之威胁,便是北漠可能并非佯动,而是大举进攻的前奏。其次,安王余孽或与北漠勾结,提供情报,甚至在我境内制造混乱。再次,天气突变,利于北漠骑兵而不利于我军坚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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