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口散发出的干燥土腥气,与冰原上无处不在的凛冽寒意格格不入,像是一头蛰伏巨兽温吞的呼吸。程安停在狭小的入口前,浑身的伤口都在发出警告,理智尖叫着远离这未知的黑暗。但身后是绝路,追兵可能随时出现,腿上的重伤和近乎枯竭的体力,也容不得他再有其他选择。
他深吸一口气,那口气息在洞口形成一小团白雾,旋即被洞内的黑暗吞没。将背上的孩子往上托了托,确认那小小的身躯依旧被皮裘牢牢缚紧,他弯腰,侧身,挤进了那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光线在身后迅速消失,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掐灭。彻底的黑暗笼罩下来,带着一股陈腐、却奇异地令人心神稍定的暖意。空气不再刺骨,反而带着一种地下深处特有的、恒定的微凉。脚下不再是光滑的冰面,而是有些硌脚的、铺着一层细碎砂石的地面。
他不敢贸然深入,背靠着入口内侧冰凉的石壁(是的,是石壁,而非冰层),静静站立了片刻,让眼睛适应这绝对的黑暗,同时将残存的所有感知力如同蛛网般铺开。
没有危险的气息。没有活物的心跳或呼吸。只有一种无比深沉的、万古死寂般的宁静,以及那股越来越清晰的、混合着泥土与某种矿物析出物的古老气味。
这里不是天然冰窟。这是人工开凿,或者说,某种智慧存在栖息过的痕迹。
他摸索着,从怀中取出那半截冰晶断剑。断剑截面处的黑色流彩在绝对的黑暗中,竟然散发出极其微弱的、如同夜光苔藓般的幽光,勉强照亮了身周尺许的范围。
借着这微光,他看清了所处环境的一角。这是一条粗糙开凿的甬道,四壁是坚硬的黑色岩石,表面布满凿痕,脚下是碎砾。甬道向前延伸,隐没在断剑微光无法触及的更深黑暗里。
那个引路者,将他们带到了这里,便再无动静。是离开了?还是潜伏在黑暗中的某处,静静观察?
程安没有呼唤,也没有移动。他需要先处理腿上的伤。他缓缓滑坐在地,将孩子解下,放在身边。小家伙似乎对这温暖干燥的环境颇为适应,蜷缩着,睡得比在冰原上安稳了许多。
他再次解开腿上浸血的布条,借着断剑的微光查看伤口。之前孩子渡入的那股精纯能量起了作用,伤口不再流血,边缘的青紫色也褪去不少,但依旧狰狞,剧痛丝毫未减。他重新清洗、包扎,动作因疲惫和黑暗而显得格外笨拙缓慢。
做完这一切,他已是满头虚汗,靠在石壁上喘息。断剑的微光映照着他惨白的脸和紧蹙的眉头。
就在这时,一直沉睡的孩子,忽然动了动鼻子,仿佛嗅到了什么。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那双暗蓝金色的眸子在黑暗中如同两盏微弱的灯。他没有看程安,而是扭头望向甬道的深处,小脸上露出一丝好奇。
他伸出小手,指向黑暗。
程安心中一紧,握紧了断剑。“怎么了?”
孩子不会回答,只是执着地指着那个方向。
程安凝神倾听,除了自己粗重的呼吸和心跳,什么也听不到。但他相信这孩子那非人的感知。他挣扎着起身,重新背起孩子,拄着断剑,向着孩子所指的方向,缓慢而警惕地移动。
甬道并非笔直,时有弯曲,但大体是向下的趋势。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隐约传来一丝微弱的光亮,并非断剑的幽光,而是一种……稳定的、如同某种苔藓或真菌散发出的淡绿色磷光。
同时,空气中那股古老的气味更加浓郁,还夹杂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烟火气?不是篝火,更像是某种油脂燃烧后残留的、极其淡薄的味道。
程安停下脚步,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如同融入石壁的阴影。他小心翼翼地探头,向着光亮来源处望去。
甬道在这里到了尽头,连接着一个更加广阔的空间。
那是一个巨大的、如同天然石厅般的洞窟。洞窟的穹顶和四壁,生长着大片大片的淡绿色发光苔藓,提供了稳定而朦胧的光源,让程安能够看清内部的景象。
石厅中央,是一个已经熄灭不知多少岁月的圆形石质火塘,火塘边缘摆放着几个磨损严重的石碗和石臼。四周散落着一些简陋的石器、骨器,甚至还有几件锈蚀得几乎看不出原貌的金属物品碎片。
而在石厅的墙壁上,刻满了壁画!
那些壁画风格粗犷古朴,用的颜料早已黯淡,但在苔藓光芒的映照下,依旧能辨认出大致的内容——描绘着远古的先民在冰原上狩猎巨兽,祭祀着天空与冰雪,还有……与某种庞大蜿蜒、头生犄角、形似巨蟒却又生有肢爪的生物搏斗、共存、甚至……朝拜的场景!
那是……龙?!
程安的心脏猛地一跳!这些壁画,记录着远古时代,人类与冰原巨龙的关系!
他的目光急切地扫过壁画,试图从中找到更多线索。他看到先民们围绕着巨大的龙骨搭建居所,看到他们将某种发光的晶体奉献给龙形的雕像,看到他们在极光下举行着神秘的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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