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摸鱼哲学 第159章 静水微澜藏暗涌

太后的声音不高，带着常年礼佛养成的温缓，在这寂静的藕香榭中响起，却像一块投入深潭的巨石，在程无双心中激起惊涛骇浪。她抱着孩子的手臂下意识地收紧，转身的刹那，脸上已迅速换上了恰到好处的恭敬与一丝偶遇的讶异。

“臣妾参见母后。”她微微屈膝，目光低垂，避开了太后那看似平和、实则深不见底的注视，“太子近日稍有好转，太医说需多见风日，臣妾便带他来苑中走走，不想惊扰了母后清修。”

太后缓步走入榭中，目光掠过被严嬷嬷和赵嬷嬷严密护在中间的襁褓，脸上露出一抹慈悲的笑意：“太子能好转，是祖宗保佑，皇帝洪福。哀家也日日为他诵经祈福。”她的视线随即落在程无双方才注视过的栏杆划痕上，停留了一瞬，又若无其事地移开，仿佛那只是岁月留下的普通痕迹。

“这藕香榭位置偏僻，景致却好，尤其是夏日荷花开时。”太后走到栏杆边，望着窗外那片枯败的残荷，语气带着淡淡的追忆，“哀家年轻时，常与慧贵妃在此处说话赏荷。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

她又提起了慧贵妃。程无双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不动声色，顺着话头轻声道：“母后与慧贵妃娘娘情深，令人感佩。只是臣妾入宫晚，无缘得见慧贵妃风采。”

太后转过身，目光重新落在程无双脸上，那眼神依旧温和，却仿佛带着一种能穿透人心的力量：“是啊，慧妹妹去得早，留下墨轩那孩子……也是个没福的。”她轻轻叹了口气，捻动着腕间的佛珠，“这宫里啊，看着花团锦簇，底下的寒凉，也只有身处其中的人才知道。皇后，你说是不是？”

这话语意味深长，带着若有若无的敲打与试探。程无双只觉得后背泛起一丝寒意，她微微垂首，应道：“母后教诲的是。臣妾定当恪守本分，谨言慎行，打理好后宫，为陛下分忧。”

“嗯，你是个懂事的。”太后点了点头，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程无双包扎着的手臂，“昨夜坤宁宫走水，听说你也受了伤，如今可大好了？”

“劳母后挂心，只是些许烫伤，并无大碍。”

“那就好。”太后走近两步，似乎想看看孩子。严嬷嬷和赵嬷嬷立刻绷紧了身体，微微侧身，将襁褓护得更紧。

太后脚步一顿，脸上笑容不变，只是眼神微凉：“怎么？哀家这个做祖母的，看看自己的孙儿，也不行吗？”

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凝滞。

程无双心念电转，太后此举是真心想看孩子，还是想借机探查太子真实状况？亦或是……另有图谋？她不能冒险。

她上前一步，微微挡住太后的视线，脸上带着歉然的微笑：“母后恕罪。并非臣妾不愿，只是太子方才吃了药，刚刚睡着，太医嘱咐需绝对静养，不宜打扰。待他大好，臣妾再带他去慈宁宫给母后请安。”

太后盯着她看了片刻，那目光仿佛带着实质的重量，压在程无双肩头。良久，她才缓缓点了点头，语气听不出喜怒：“既如此，便让他好生歇着吧。皇帝子嗣艰难，这嫡出的皇太子，可是万金之躯，容不得半点闪失。”

她说完，不再停留，由刘嬷嬷扶着，转身缓缓离开了藕香榭。

直到那抹深褐色的身影消失在苑门处，程无双才暗暗松了口气，后背竟已惊出了一层薄汗。方才那短暂的交谈，看似平和，实则步步惊心。太后每一句话都意有所指，尤其是最后那句“万金之躯，容不得半点闪失”，更像是一种警告。

她再次看向栏杆上那个荷花划痕，心中更加确定，这绝非偶然！太后与“荷姑”，与这宫中的阴谋，必然有着脱不开的干系！

“娘娘，此地不宜久留。”严嬷嬷低声提醒。

程无双点了点头，抱着孩子，迅速离开了藕香榭。她必须立刻将太后的异常反应和那荷花划痕的发现，告知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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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内，陈默几乎同时接到了两条密报。

一条来自程无双，详细描述了藕香榭的遭遇和太后的言语机锋，以及那个关键的荷花划痕。

另一条来自暗卫——他们设法取得了刘嬷嬷从宫外取回的那个小铁盒！盒内并非金银珠宝，而是一张薄如蝉翼、绘制着复杂星辰轨迹与古怪符号的……图纸！以及一小包用油纸密封的、色泽暗红、散发着奇异腥甜的粉末！

图纸经过精通天文和堪舆的官员辨认，并非中原体系，反而带有浓厚的西洋占星术色彩！而那包粉末，太医署令冒险查验后，脸色大变，确认这是一种产自极西之地的迷幻药草提炼物，少量吸入便可致幻，量大甚至能操控心神！

星辰图纸，操控心神的药物……太后要这些做什么？陈默想起太后宫中那特殊的“寒塘渡鹤”香，心中寒意更盛。那香，莫非不仅仅是念旧，更是……某种实施操控的媒介？！

而东南方面，杭州的战况依旧不容乐观。佛朗机舰队加大了炮击力度，并开始尝试用小艇运送士兵登陆，虽被守军击退，但压力巨大。援军最快也还需两日。

内忧外患，已到了千钧一发的时刻！

陈默看着暗卫呈上的星辰图纸和那包药粉，眼中最后一丝犹豫化为冰冷的决断。他不能再等了！

“传朕密旨，”他沉声对暗卫指挥使道，“于苏瑾商船离港一日后，在预定海域，以海盗名义将其拦截！控制所有人员，搜查全船，尤其是那批‘特殊药材’，给朕原封不动地带回来！记住，要做得干净，绝不能暴露身份！”

他要人赃并获！拿到苏瑾勾结佛朗机的铁证，才能顺藤摸瓜，指向慈宁宫！

“另外，”他补充道，“加强对慈宁宫的监控，尤其是太后和刘嬷嬷的饮食起居，所有经手之物，都要暗中查验。”

他要知道，太后究竟有没有使用那些能操控人心的药物！对象又是谁？

布置完这一切，陈默走到窗前，望着阴沉的天空。他知道，自己正在下一盘赌上国运的棋。一步错，满盘皆输。

而就在这时，一名小太监连滚爬爬地冲进御书房，脸上毫无血色，尖声叫道：

“陛下！陛下！不好了！长春宫……长春宫传来消息，太子殿下……殿下他突然浑身发烫，呕吐不止，情况……情况危殆！”

陈默猛地转身，脸上血色尽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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