栓子骑着骡子冲到苏晓晓铺子前,几乎是滚下来的,嗓子喊劈了:“六叔!六婶!找…找到了!北山!老林子…木屋!”
那一瞬间,凝固在苏晓晓周身的绝望冰层“咔嚓”一声碎裂。她像一道被拉满后骤然松开的弓弦,猛地弹起,冲向门外系着的骏马。周文渊反应只比她慢一瞬,便紧随其后翻身上马。
两匹马如同离弦之箭,踏碎清晨的宁静,直扑北山。风声在苏晓晓耳边呼啸,却盖不住她胸腔里那颗快要炸开的心脏。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快!再快一点!
当他们冲到那片荒草丛生的坡地,远远看见那座破败木屋的轮廓时,赵小梅正红着眼圈守在门口,看到她,带着哭音喊:“六弟妹!孩子在里面…团子…团子也在,它……”
苏晓晓什么都听不见了。她眼中只有那扇洞开的、仿佛吞噬了她儿子生命的破门。距离木屋还有十几步,她竟直接从仍在奔跑的马背上往下跳!
“晓晓!”周文渊惊骇大喊。
她右脚在落地时狠狠一崴,钻心的疼痛传来,身体失去平衡,整个人重重摔在满是碎石的地上,手掌和膝盖瞬间被磨破,鲜血淋漓。她内心一直在祈祷,不要出事,不要,千万不要出事!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拖着那条剧痛的腿,以一种近乎疯狂的姿态,踉跄着扑进了木屋。
昏暗的光线下,她的乐乐,小小的身子蜷缩在一块破木板上,脸颊是不正常的潮红,嘴唇干裂发紫,身体因为高烧而不受控制地微微抽搐着。他呼吸急促而微弱,仿佛下一刻就要断掉。
“乐乐……!”苏晓晓的声音堵在喉咙里,变成了破碎的气音。她扑到木板前,伸出手,想要抱住儿子,可指尖在触碰到他滚烫皮肤的瞬间,如同被电击般剧烈地颤抖起来。那温度,烫得灼心!
她不敢抱了,生怕自己一个用力,就会碰碎了这个在痛苦中煎熬的小生命。巨大的心痛和无力感像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她的心脏,让她窒息。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儿子抽搐着,她猛地回头,看向紧跟进来、脸色同样煞白的周文渊,声音尖利得变了调:“文渊!水!快打水!物理降温!他抽搐了!快啊!”
周文渊心脏狠狠一缩,他看到儿子抽搐的模样,比任何刀剑加身都痛。他强迫自己冷静,目光迅速扫过角落一个破旧的木桶,里面还有小半桶浑浊的积水。他一把扯下自己月白色细棉布内衫的下摆,“刺啦”一声撕下大大一块,浸入水中,拧了个半干,递给苏晓晓,声音沙哑沉稳:“快,擦他的腋下、脖颈、腿窝!你们去看看还有没有清水!她对着后面的四嫂说!派人骑我的马去镇上找郎中。”
苏晓晓接过布巾,手依然抖得厉害,她用牙齿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才强行控制住颤抖,小心翼翼地、一遍遍用湿布擦拭儿子滚烫的皮肤。看着儿子在昏迷中依然因痛苦而蹙紧的眉头,她的眼泪终于决堤,大颗大颗砸在乐乐的脸上,混合着冰冷的溪水。
“儿子,别怕,妈妈来了…妈妈来了…”她哽咽着,反复低语。
就在这紧张得令人窒息的时刻,木屋外传来一阵急促而整齐的马蹄声。紧接着,薛杨带着两个背着沉重紫檀木药箱、气喘吁吁的老者闯了进来。
“苏娘子!我带了济世堂的王老和擅长儿科的孙老!”薛杨语速极快,他身上昂贵的锦袍被荆棘刮破了几处,显然一路疾驰也没少吃苦头。他一眼就看到木板上面色潮红、抽搐不止的孩子,立刻对两位老者道:“快!两位先生,务必救醒这孩子!”
那位姓王的老大夫经验丰富,二话不说上前,枯瘦的手指立刻搭上乐乐的手腕,又翻看他的眼皮,神色凝重:“惊厥发热,邪热内闭!万分危急!快,把我的针囊拿来!”
周文渊立刻将手中的药囊递过去,里面是他备下的一套银针。苏晓晓如同抓住救命稻草,猛地抬头看向老大夫,眼中是孤注一掷的恳求:“老先生,求您!救救我儿子!”
老大夫沉稳点头,取出最长的一根银针,在油灯火焰上掠过消毒,手法快如闪电,精准地刺入乐乐的人中穴。乐乐小小的身体剧烈地弹动了一下。
苏晓晓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屏住了呼吸,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那根微微颤动的银针,和她儿子苍白的小脸。
王老大夫凝神静气,枯瘦的手指稳如磐石。银针刺入人中后,他又迅速在乐乐的十宣穴指尖点刺放血,挤出几滴暗红色的血珠。另一旁的孙老大夫已打开药箱,取出一个小巧的白玉鼻烟壶,拔开塞子,在乐乐鼻下轻轻晃了晃。
一股辛辣通窍的浓郁药气弥漫开来。
乐乐剧烈抽搐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即,一声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呻吟从他干裂的唇间逸出。
“有反应了!”周文渊声音发紧,一直紧攥的拳头微微松开,掌心已被指甲掐出深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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