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年春·冀州袁绍营)
冀州营的偏帐里,春日的阳光透过窗棂,斜斜落在案上的桑苗种袋上——袋口用桑丝绳系着个歪歪扭扭的“护苗结”,是狗蛋前几日教刘备编的,绳结里还缠着根孩童的胎发,狗蛋说“这样桑种就能像护我一样,护着皇叔”。刘备虽被袁绍“软禁”,算不得阶下囚,却处处受限:能在营内小范围走动,却不能离流民屋百丈远;能和吕子戎、孙乾低声说话,帐外却总跟着个郭图派来的文书,那文书穿着半旧的锦衫,手里攥着本磨破的账本,美其名曰“协助处理流民口粮事务”,实则寸步不离地监视——连刘备给陈婆婆递块荞麦饼,他都要在账本上记一笔“刘备私赠流民粮半块,核减其次日口粮半升”,字里行间满是刻薄。
“皇叔,这是今日的流民口粮清单,您过目。”文书捧着账本凑过来,墨汁味混着他身上的熏香,呛得人不适,目光却黏在刘备手里的桑苗种袋上——他是郭图的远房侄子,早得了吩咐,要盯紧刘备和流民的“私藏粮种”,怕他们偷偷运出营。“每人每日半升麦麸,掺了三成粟壳,袁公说了‘流民耐饿,吃多了也是浪费粮饷’,能活着就不错了。”
刘备接过账本,指尖划过“半升麦麸”四字,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这分量,别说老弱,连青壮都撑不过半日。“狗蛋还发着咳嗽,昨夜咳得整宿没睡;陈婆婆的腿受了寒,走一步都疼,半升掺壳的麦麸不够他们撑到日落。”他抬头盯着文书,语气带着恳求,“能不能再申请些陈粮?哪怕是去年的桑仁也行,桑仁顶饿,还能给孩子润润嗓子。”
文书却摆手嗤笑,账本“啪”地拍在案上:“皇叔就别管这些流民的死活了!袁公正忙着调兵去官渡,粮饷紧得很,能给流民口吃的,已是仁至义尽。再说,郭图先生早说了,这些流民早晚要拉去前线当民夫,填战壕、运粮草,吃饱了反而会偷懒耍滑!”他凑近刘备,声音压得低却满是威胁,“您还是多想想明日怎么劝降关将军吧,别等袁公动了怒,连您的口粮都给减成麦麸,到时候可别怨我没提醒您。”
这话像根淬了冰的刺扎进刘备心里,他刚要反驳,帐帘忽然被轻轻掀开,孙乾提着个桑丝篮走进来——篮子是用去年徐州湖桑的枝条编的,篮底铺着新鲜的桑叶,叶上放着些晒干的桑根皮和甘草,还裹着层油纸防受潮。“皇叔,草药买回来了。”孙乾把篮子递过去,趁文书低头在账本上划划写写的间隙,悄悄给刘备递了个“妥了”的眼色,又对着帐外桑树下的吕子戎比了个“信已送到”的手势。
吕子戎此时正装作给流民送桑苗种,青锋剑藏在身后的桑柴堆里,柴枝上还沾着营外桑林的泥土;他手里捧着个布包,看似在清点种粒,实则余光一直留意着帐外的袁兵——连风吹动桑枝的“沙沙”声、远处巡兵的脚步声,都没放过,生怕漏了半点动静。见孙乾的手势,他悄悄松了口气,把布包里的桑种分了些给旁边的流民孩童,低声说“好好收着,明天咱们就能种桑了”。
等文书不耐烦地嘟囔着“别耽误我回禀郭图先生”,甩袖离开,孙乾立刻压低声音,凑到刘备耳边:“皇叔,子戎壮士,好消息!关将军收到信了!周福从曹营传消息来,说将军已辞了曹操,带着十几个徐州旧部往冀州来,路上若遇到袁兵哨卡,会尽量不伤人,只夺路过来,预计明日傍晚会到解口附近——将军还特意说,让咱们别担心,他会护着流民走。”
刘备握着桑根皮的手顿了顿,眼里终于透出些光亮,像蒙尘的灯被点亮,却又很快沉下去:“云长要来就好,只是……袁绍刚因文丑之死迁怒于我,若知道云长带兵来,定会以为咱们要反,怕是会提前动手,连营外的流民都要被拉去填战壕。”
“所以咱们得先把退路铺扎实。”吕子戎掀帘进来,从怀里掏出张折叠的桑皮纸——纸是去年在徐州护民学堂缫丝时剩下的,边缘用桑丝缝过,是陈婆婆怕纸破了,特意帮着补的。他把纸展开,是冀州周边的地形图,红笔圈出个“解口”的位置,旁边还画了个小小的桑苗图案,“我这几日借着‘勘察流民安置点’的由头,摸清了袁绍的布防——他把主力都调去官渡了,解口作为冀州后方,只留了五百老弱兵卒,守将叫马延,早年在常山待过,还受过赵雄义兄的恩惠。”
他指尖点在“解口”二字上,语气多了几分笃定:“当年赵雄在常山护流民种桑,曹兵来抢粮种,是马延带着几个兄弟帮着挡的,他还偷偷给流民送过荞麦饼,对流民还算体恤,不是个硬茬。我和子龙合计着,从解口走最稳妥,既能避开袁绍的主力,又能直接去雷虎的据点汇合。”
“雷虎的据点?”刘备凑到地图前,手指顺着解口的路线划过,眉头微蹙,“解口离这里有五十里,沿途有三个袁兵哨卡,咱们带着老弱流民,还有狗蛋这样咳得走不动的孩子,怎么避开哨卡?万一被发现,可就全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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