汜水关前的联军大营已在风雪里扎了三日,连绵的营帐像一群缩着脖子的困兽,从关墙下一直铺到三里外的官道旁。西北风裹着雪粒,打在营帐的粗麻布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无数人在暗处磨牙。各营的旗帜被吹得猎猎作响——袁绍的“袁”字旗用的是蜀锦,边缘却磨出了毛边;孙坚的“孙”字旗染着暗红,是祖茂战死时溅上的血,被风雪浸得发暗;曹操的“曹”字旗最朴素,是粗布缝的,却被风吹得最挺,只是旗角也沾着泥雪,透着股难掩的沉郁。
中军大帐里,烛火烧得正旺,烛油顺着烛台往下淌,积成一小滩。案上摊着张泛黄的汜水关地形图,用墨笔标注着关隘、壕沟、粮草库,荀彧正弯腰指着图上的“西关道”,指尖在“华雄营”三个字上顿了顿,语气凝重得像帐外的雪:“主公,华雄已连斩鲍忠、祖茂两员将了。昨日俞涉、潘凤出战,俞涉没撑过三回合,被华雄一刀劈中胸口,连甲胄带肉劈开半尺深;潘凤倒是撑了五回合,却被他用九环刀的环缠住枪杆,猛地一扯,连人带枪甩出去,脑袋磕在石头上,当场就没了气。”
他顿了顿,补充道:“这华雄的九环刀邪性得很,刀身足有四十斤,每劈出一刀,刀环‘哗啦啦’响,能乱人心神。去年在荥阳,他一刀劈断过鲍信麾下将领的长枪,连人带马劈成两半,西凉兵都叫他‘华一刀’。我们新募的乡勇多是农夫、猎户,没见过这等狠人,怕是真顶不住。”
曹操坐在案后,手指摩挲着腰间的青釭剑——剑鞘是鲛鱼皮做的,上面用银线绣的“仁德”二字被他摸得发亮,指尖能感受到皮料的粗糙纹理。他想起前日典韦请战的模样:那壮汉攥着双铁戟,指节发白,嗓门震得帐顶落灰,说“主公,让我去斩了那华雄!我双铁戟能砸烂他的刀!”,可他还是拦了——典韦是中军的盾,若有闪失,营里的士气会塌一半。
“典韦、仲康不能动。”曹操抬眼,目光扫过帐内,“典韦是亲卫统领,营中不能无主;仲康虽勇,却少了几分灵动,华雄的刀快,他的双斧沉,怕会被华雄的快刀绕开,吃亏。”他指了指地形图上的“黑松林”,“我已派子戎、公明带三百骑兵去了,那是董卓从洛阳运粮到汜水关的必经路,若能截下粮车,华雄营里断了粮,再凶也撑不了几日。”
程昱站在一旁,捻着胡须点头:“主公这步棋走得妙。只是……诸侯那边怕是靠不住。”
话音刚落,帐外传来亲兵的脚步声,人还没进来,声音先到了:“主公,孔伷刺史、陶谦州牧的使者来了,就在帐外候着。”
曹操与荀彧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无奈,他挥了挥手:“让他们进来。”
两个使者躬身入帐,都裹着厚厚的棉袍,却还是冻得脸色发白。孔伷的使者是个白面文士,手里攥着个锦盒,指尖都在抖,一开口声音发颤:“曹公,我家主公说……说董卓麾下不仅有华雄,还有温侯吕布,那吕布的方天画戟能挑飞战马,西凉军又久战沙场,我军新募的兵还没练熟,若贸然出战,恐……恐难取胜。不如再等几日,待各路诸侯的兵力齐集了,再议进兵之策。”
他说着,偷偷抬眼瞥了曹操一眼,又赶紧低下头——这话谁都听得出是托词,孔伷怕董卓记恨,战后报复豫州,只想挂个讨董的名,根本不敢真打。
陶谦的使者更直接,是个武将打扮,却没穿甲胄,只套了件便服,双手抱在胸前:“我家州牧说了,徐州离汜水关千里远,抽调的三千兵刚到颍川,就遇上黄巾余党作乱,得留着兵护徐州。讨董是大事,可徐州的百姓也不能不管,还望曹公体谅,我们就不派兵过来了。”
这话更露骨——陶谦只想守着自己的徐州地盘,讨董不过是敷衍,连兵都不愿派到关前。
曹操看着两人,手指在案上轻轻敲了敲,没发火,只摆了摆手:“知道了,你们回去吧,替我谢过你家主公。”
使者们如蒙大赦,躬身退了出去。帐内静了下来,曹操突然冷笑一声,指节敲了敲案角:“孔伷怕报复,陶谦保地盘,袁绍当盟主却只敢让偏将送死,袁术还在后面扣孙坚的粮草——这联军,真是越来越像个笑话了。”
荀彧叹了口气:“主公,眼下只能靠我们自己。若再没人能挫华雄的锐气,营里的士气就真要散了。昨日我去看乡勇操练,有几个兵私下说‘华雄这么凶,不如回家种地’,再这么下去……”
他的话没说完,帐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夹杂着士兵的惊呼,亲兵掀帘冲进来,脸色白得像纸:“主公!不好了!华雄又来挑战了!他……他把潘凤将军的首级挑在枪尖上,在营外叫骂,说……说联军里全是缩头乌龟,再没人出战,他就率军冲进来了!”
曹操猛地站起身,青釭剑的剑鞘撞在案角,发出“当”的一声。他大步走到帐门口,荀彧、程昱紧随其后。帐外的雪下得更密了,诸侯们已聚在空地上,个个脸色难看。袁绍站在最前面,锦袍被风吹得贴在身上,他攥着马鞭,怒声喝道:“哪个将军敢出战?斩了华雄这匹夫,我奏请朝廷封他为中郎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