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梅谷的风裹着细碎的梅瓣,绕着李雪梅的孤坟打了个旋,又吹向谷口,像在为吕子戎送行。他望着靠在墓碑上的赵雄,那道佝偻的背影与青石墓碑几乎融为一体,连风掀起衣摆的弧度都透着死寂。知道再劝无益,吕子戎最后看了一眼碑上“李雪梅”三个刻字,弯腰从路边采了一束野白梅——花瓣虽小,却开得倔强,他轻轻插在坟头的黄土里,与碑侧那株刚冒芽的枯梅相映,像给死寂的坟茔添了点生气。
“大嫂,我走了。”他对着墓碑深深鞠了一躬,腰弯得极低,声音轻却坚定,“你放心,我一定护好百姓,不让你的血白流,不让大哥的守墓白费;等扫平了黑山军,等董卓伏法,我再带着青梅酒来看你。”
赵雄始终没有回头,只是肩膀微微颤了颤,右手悄悄握住了腰间的寒山剑——剑鞘上李雪梅绣的梅花早已褪色,却被他攥得发白。吕子戎翻身上马,踏雪的马蹄在地上轻轻刨了刨,鼻息里喷出的白气与晨雾交融,像是在无声告别。他勒住缰绳,最后望了一眼那道孤寂的背影,才猛地调转马头,朝着谷口疾驰而去。
刚走出半里地,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赵雄悄悄抬起手,用袖口狠狠擦了擦眼角,动作快得像怕被人撞见,随即又恢复了那副麻木的姿态,靠在墓碑上一动不动。吕子戎的心猛地一揪,勒住马停了片刻,却终究没有回头。他懂了,赵雄不是真的放下,只是把所有的痛、所有的牵挂,都藏在了孤坟旁的酒坛里,藏在了那句“我已无心力护民”的托词里。
一、归途惊变,嵩公被贬
离开寒梅谷,吕子戎本想直奔陈仓——皇甫嵩还在等着他带赵雄归营,粮道袭扰的隐患未除,凉州残部也需清剿,正是用人之际。他骑着踏雪,沿着官道往西南疾驰,青釭剑悬在左侧,青锋剑佩在右侧,两柄剑的剑鞘碰撞,发出“叮叮”的轻响,像在反复提醒他肩上的担子。剑柄的桑绸被风吹得飘动,与青釭剑鞘上的银线“仁德”二字交相辉映,成了乱世里最醒目的标记。
行至午后,日头渐渐西斜,路过一个名叫“望乡驿”的驿站。驿站外的大槐树下挤满了人,有客商、有流民,还有几个穿粗布短褂的兵卒,都围着驿站墙上新贴的告示议论,声音里满是惶恐与愤懑。吕子戎勒住马,翻身下马牵着踏雪挤了过去,只见告示上的字迹潦草却带着威压,盖着洛阳朝廷的朱红大印,墨迹还未全干:
“前将军皇甫嵩,督战不力,坐视凉州王国余孽逃窜,废为都乡侯,即日离陈仓,归籍闭门思过,不得擅离。另,以董卓为相国,总揽朝政,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废少帝刘辩为弘农王,立陈留王刘协为帝,改元永汉。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什么?皇甫将军被贬了?”吕子戎只觉脑袋“嗡”的一声,像是被重锤砸中,他伸手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所见——那个在陈仓城楼上身先士卒、为护粮队亲率轻骑袭扰敌营的将军,那个见流民断粮就开仓赈济、见村落被烧就派士兵帮着重建的仁将,怎么会“督战不力”?分明是董卓忌惮皇甫嵩的威望,怕他阻碍自己专权,故意罗织罪名陷害!
“呸!什么督战不力!就是董贼怕皇甫将军挡他的路!”一个穿布袍的书生气得把手里的折扇摔在地上,“我从洛阳来,亲眼看见董贼的西凉兵在城里抢粮抢女人,连皇宫都敢闯,皇甫将军不肯依附他,自然要遭陷害!”
旁边一个从陈仓逃来的老兵叹了口气,声音沙哑:“何止如此!董贼派了李傕、郭汜去接管皇甫将军的军队,那两个家伙根本不管百姓死活,路过扶风时,把三个村落抢得一干二净,还杀了不少反抗的村民,比黑山军还狠!”
他踉跄着走出驿站,扶着踏雪的马鬃,心里乱成一团麻:回陈仓?董卓的人定然早已布下眼线,自己作为皇甫嵩的旧部回去,不仅帮不上忙,反而可能连累将军,落得个“通敌”的罪名;不回?当初辞行时拍着胸脯保证“定带赵雄归营”,如今赵雄未请动,将军又遭贬谪,这份知遇之恩成了未竟的债。
“董卓专权,废立擅政;嵩公被贬,报国无门;黑山军劫掠,百姓流离……”吕子戎喃喃自语,摸了摸腰间的青铜令牌,冰凉的金属硌得掌心发疼,“天下之大,竟不知该往何处去,不知该依附谁才能真正护民。”他曾以为皇甫嵩是乱世中的“明主”,可连这样的仁将都难逃贬谪,这乱世的“根”,似乎比他想象的更烂。
他抬头望向西南陈仓的方向,又转头看向东北真定的方向,眼神里满是迷茫——赵雄说“弟弟赵云在真定教枪护民”,可找到赵云又能如何?仅凭一支民间义兵,能对抗董卓的西凉军吗?能扫平黑山军吗?他不知道。但此刻,除了去真定,他没有别的选择——那是当下唯一能抓住的“落脚点”,是暂时能践行“护民”初心的地方,至于未来,他一片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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