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仓决战后的第三日,晨雾还没散,中军帐外的枯槐已冒出几点新绿——嫩芽顶着露珠,像缀在枯枝上的碎玉。吕子戎提着刚打整干净的包袱站在树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上的桑绸:米白色的绸子昨夜用溪水洗过,晾得半干,还带着点潮气,是阿蚕在桑蚕谷亲手织的,两年练剑没舍得换,如今缠在青锋剑上,成了他最贴身的念想。包袱里,李雪梅的“寒山剑谱”与拓好的“影匿瑬心舞”剑谱叠在最里层,书页间还夹着片去年寒梅岭的干梅瓣;皇甫嵩昨日赏的两匹蜀锦,他转赠给了黑风林受灾的老丈——老丈的茅屋被山匪烧了,正缺布料补衣,只留下那枚刻着“皇甫”二字的青铜令牌,用青布包了三层,系在腰间,贴着心口。
帐帘“哗啦”一声掀开,皇甫嵩走出来,身上还披着件旧披风,手里拎着个油纸包,递过来时带着淡淡的麦香:“这里面是胡饼和伤药,胡饼是军厨刚烤的,夹了芝麻,耐饿;伤药是军中的‘金疮散’,路上若遇凶险,能应急。”他顿了顿,指了指油纸包角落,“还有个小东西,你拿着。”
吕子戎打开一看,里面除了胡饼和药瓶,还放着个深褐色的刀穗——编绳是旧的,穗子却还整齐,是用兽皮搓的,带着点陈旧的皮革香。“这是我早年征战时的佩刀穗,”皇甫嵩摩挲着刀穗,眼神飘向远处的陈仓城墙,带着回忆的怅然,“那年我在长社平黄巾,见一个小吏为护百姓,用身体挡叛军的刀,临死前说‘剑不是用来杀人的,是用来护人的’。后来我就把这刀穗系在佩刀上,提醒自己不忘本。你带在身边,也算个念想。”他拍了拍吕子戎的肩膀,“你真不打算等朝廷的封赏?骑都尉虽不算高官,却也能护你日后行走江湖少些麻烦。”
吕子戎把刀穗系在剑鞘上,摇了摇头,目光落在枯槐的嫩芽上,语气恳切:“将军,末将所求从不是官爵。当年在落桃溪,我见山贼抢村民的粮,连七岁孩童都打,那时我没剑,只能躲在树后发抖;在桑蚕谷,王大娘说‘蚕丝要顺,人心要暖’,我才懂,剑不仅能杀敌,更要护人。”他顿了顿,想起赵雄曾提过的弟弟,补充道,“对了,义兄赵雄还有个弟弟叫赵云,在常山真定练枪,听赵雄说,子龙枪法灵动,为人正直,也有护民之心——若此次能找到赵雄,说不定还能见到子龙,到时候我们兄弟二人,都愿来辅佐将军。”
皇甫嵩听得眼睛发亮,伸手拍了拍吕子戎的肩膀:“好!好一个‘兄弟同心护民’!江夏诛赵慈、开仓赈民的事,我去年就听部下提过,只可惜不知是你义兄。”他转身回帐,片刻后拿出一封亲笔信,信封上盖着他的私印,“这信里我写了你的事迹,也提了赵雄的义举,若你寻他时遇地方官刁难,或是需要官府协助,出示此信便好。”
吕子戎接过信,指尖触到信封上的墨迹,还带着点温度,他郑重地塞进怀里,与剑谱贴在一起,对着皇甫嵩深深鞠了一躬:“多谢将军!待找到义兄,我定带他来陈仓见您,共护凉州百姓!”说罢,他翻身上马——那是皇甫嵩特批给他的战马,毛色棕红,性子温顺,之前袭扰粮道时就骑过。调转马头时,他又回头望了眼中军帐和枯槐,才策马朝着常山隐落山的方向而去——赵雄曾在江夏提过,他家世代住在隐落山脚下的赵家坳,村口有棵老槐树,树干上刻着“赵”字,好找得很。
离开陈仓的第一日,官道上满是返乡的百姓:有的背着半袋麦种,有的牵着怀孕的母羊,有的妇人怀里抱着孩子,手里还提着装着锅碗的篮子,脸上虽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却多了几分安稳的笑意。吕子戎骑着马,走得极慢,怕惊着路人。行至午时,见路边有个老妇人背着竹筐,脚步蹒跚,竹筐里的药材散了一地,她弯腰去捡,却因腿疼直不起身,眼泪顺着皱纹往下掉。
吕子戎赶紧下马,帮她把药材捡起来——是柴胡、黄芩和甘草,都是治风寒的常用药。“老丈,您这是要去哪?”他帮老妇人把竹筐挎在肩上,才发现她的裤脚沾着泥,左腿有些跛。
“去前面的李家庄,我孙子得了风寒,烧得厉害,这是去镇上药铺抓的药。”老妇人叹了口气,“儿子去年被叛军抓去当壮丁,至今没回来,就我老婆子带着孙子过活。”
吕子戎心里一酸,从马背上取下一块胡饼,递过去:“老丈,您先吃点东西垫垫,我送您去李家庄。”老妇人推辞不过,接过胡饼,咬了一口,眼泪又掉了下来:“壮士,您真是好人啊。”
送老妇人到李家庄时,已近黄昏。老妇人非要拉他去家里喝碗热茶,吕子戎拗不过,跟着进了院——一间低矮的土坯房,屋顶还漏着缝,院里晒着半袋发霉的谷子。老妇人的孙子躺在床上,小脸通红,呼吸急促。吕子戎从包袱里拿出“金疮散”,又想起卧牛山老道士说过“甘草煮水可退烧”,便帮老妇人煮了碗甘草水,看着孩子喝下,才告辞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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