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哥离去后,“聚贤阁”内的那顿晚餐,在一种劫后余生般的压抑和沉默中草草收场。珍馐美馔失去了所有味道,烈酒入喉也只留下灼烧般的苦涩。强哥脸上没了笑容,只是挥挥手让众人散去,那眼神深处残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对坤哥突然降临的惊悸。肥膘几乎是被人搀扶着离开的,陆先生依旧沉稳,但步伐也比平时快了几分。
林墨随着人流走出那栋小楼,重新踏入园区那污浊而真实的空气中。夜风带着寒意吹在他脸上,却无法驱散坤哥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在他心中投下的巨大阴影。那短暂的几分钟,像一场高强度的心灵拷问,让他清晰地认识到自己与这座深渊真正主宰者之间那令人绝望的差距。
“忠诚……”
这两个字如同魔咒,在他脑海中回荡。
他忠诚吗?对这座吃人的魔窟?对强哥?还是对坤哥?
不,他的忠诚只属于失踪的妹妹林雪,只属于内心深处那尚未完全泯灭的、对正义和光明的渴望。
但在这里,不忠诚,就意味着死亡。
他必须表演忠诚,必须利用刚刚获得的、这微不足道的权力,小心翼翼地在这钢丝上行走,直到找到妹妹,或者……找到摧毁这里的机会。
接下来的几天,林墨将所有的恐惧和压力都压抑在心底,将全部精力投入到了A组第三小组的管理中。疯狗倒台后留下的权力真空和资源,需要迅速填补和消化,强哥虽然让他“暂时负责”A组,但这个“暂时”能持续多久,完全取决于他的表现。
表现,首先体现在冷冰冰的业绩数字上。但林墨知道,尤其是在经历了刘老四的背叛和疯狗的陷害之后,仅仅依靠高压和恐惧来驱动这群早已麻木或绝望的猪仔,效率低下且隐患无穷。他需要一点别的东西,一点能够稍微凝聚人心、激发最基本能动性的东西。
他想起了“聚贤阁”里那些与他此刻处境格格不入的食物,想起了食堂里那永远寡淡、散发着馊味的猪食。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微弱火星,在他心中亮起。
食物。
在这座地狱里,没有什么比一口能果腹、甚至带点油水的食物,更能直接地触及灵魂深处最原始的生存渴望。
他决定,利用自己小组长这点刚刚获得的、极其有限的自由和特权,为他的组员,争取稍好一点的伙食。
这并非易事。园区的后勤供应有着严格的、等级分明的体系。猪仔们的伙食标准被压到最低,是园区控制成本和维持“惩戒”氛围的重要手段之一。任何试图改变这一现状的行为,都可能被视为挑战规则。
林墨没有莽撞地直接去找后勤部门的麻烦。他选择了一个更迂回,也更“安全”的方式。
这天上午,他趁着去办公楼向强哥做例行工作汇报(这是他作为“暂时负责人”新获得的“殊荣”)的机会,在汇报完业绩数据后,他脸上堆起为难和恳切的表情,对强哥说道:
“强哥,有件事……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强哥正看着报表上稳定上扬的曲线,心情还算不错,抬了抬眼皮:“说。”
“就是我们小组最近业绩压力比较大,兄弟们……都熬得挺辛苦。”林墨斟酌着用词,语气卑微,“食堂那边的伙食……您也知道,清汤寡水的,兄弟们干一天重活,肚子里没点油水,实在是……有点顶不住。最近已经有两个人因为低血糖晕倒在工位上了,虽然没耽误大事,但我担心长此以往,会影响整体的效率……”
他没有抱怨,没有要求,只是陈述“客观困难”,并将这种困难与“影响效率”挂钩。他知道,在强哥这种人眼里,猪仔的死活无关紧要,但影响到替他赚钱的效率,就是大事。
强哥皱了皱眉,显然对这种事不太耐烦:“顶不住?别人怎么顶得住?就你们组娇气?”
“不是娇气,强哥。”林墨连忙解释,姿态放得更低,“主要是我们组最近接了几个需要长期经营的‘大猪’,耗费心神特别大。我是想着,能不能……能不能请您跟后勤那边打个招呼,不用多,就每周……哪怕两三次,给我们组的饭菜里,多加点油水,或者……偶尔给点肉沫也行?就当是……是额外的业绩奖励?让兄弟们有点奔头,干起活来也更卖力不是?”
他将改善伙食包装成了“激励手段”和“投资”,而非单纯的福利。
强哥盯着林墨看了几秒,似乎在判断他的意图。最终,或许是看在最近业绩确实不错的份上,或许觉得这只是无足轻重的小事,他挥了挥手,不耐烦地对旁边的助手吩咐道:“去,跟老谢(后勤主管)说一声,A组三队,以后每周三、周六中午,伙食标准按……按‘二级预备队’的标准给。”
“二级预备队”!那是给那些即将被派出去进行线下诈骗、或者有一定技术专长的猪仔准备的伙食标准,虽然依旧简陋,但至少能看到点油花和零星的肉丁,米饭也能管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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