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绝对黑暗和感官剥夺中被扭曲、拉长。颠簸、转向、偶尔的急刹……林墨放弃了徒劳的路线记忆,将全部精神集中于调整呼吸,对抗着车厢内愈发污浊的空气和胃部因长时间颠簸带来的不适。身边的“同伴”们如同石化了一般,连最轻微的啜泣声都消失了,只剩下压抑到极致的、恐惧的静默。那个女人被电击后瘫软的身体歪倒在一旁,无声地提醒着反抗的代价。
不知过了多久,一直持续不断的颠簸感骤然减轻,轮胎压过路面的声音从泥土碎石变成了相对平整的水泥或沥青,发出一种沉闷而规律的嗡嗡声。
车速明显慢了下来。
紧接着,外面隐约传来了说话声,并非街市的嘈杂,而是某种带着命令口吻的、短促的呼喝。还有金属摩擦、移动的沉重声响,像是某种大门正在开启。
林墨紧闭的眼皮微微颤动了一下。他知道,目的地可能就要到了。
他不动声色地,将身体稍微向车厢壁挪动了一点点,将脸颊贴在那冰冷粗糙的金属板上。他记得上车时匆匆一瞥,这辆破旧的面包车车厢并非完全严丝合缝,在一些锈蚀或者破损的地方,或许存在着极其微小的缝隙。
他需要光,需要信息。
果然,在车辆以极慢的速度蠕行,似乎正在通过某个检查关卡时,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光线,从他脸颊旁一个可能是锈穿孔或是钣金接缝不良造成的细微缺口透了进来,像黑暗中一根冰冷的针。
就是现在!
林墨猛地集中全部注意力,将右眼尽可能贴近那道缝隙。视野极其狭窄,而且因为车辆的移动和缝隙本身的限制,画面晃动、模糊,并且只是管中窥豹。但这已经足够了。
首先闯入视野的,是高度超过三米、由水泥和砖石砌成的、灰扑扑的墙体,墙体上方,是缠绕着一圈圈、带着尖锐倒刺的铁丝网,在透过缝隙看到的有限天空背景下,勾勒出狰狞的剪影。而在那铁丝网之间,隐约可见更加粗壮的、闪烁着不详金属光泽的线缆——那是电网。
仅仅是这惊鸿一瞥,一股森严、压抑、与世隔绝的气息就扑面而来。
车辆继续缓慢前行,视角随之移动。他看到了持枪的人影。不是街上那些散兵游勇似的武装人员,而是穿着统一深色制服、挎着制式步枪、站姿或巡逻姿态都带着一种刻板纪律性的守卫。他们分布在墙头、大门内侧以及视野所能及的院内空地上,眼神冷漠地扫视着周围,如同看守羊圈的恶犬。
就在车辆即将完全通过大门,缝隙视野即将被内部建筑彻底挡住的前一刻,林墨的眼角余光捕捉到了大门内侧旁边的景象——那里似乎立着一根粗壮的水泥柱,而柱子上方,悬挂着一个黑乎乎的、形状不规则的东西。距离和角度让他无法看清细节,但那东西在微风中轻轻晃动的姿态,以及周围守卫对此视若无睹的常态,让一股寒意瞬间沿着林墨的脊椎窜了上来。
那绝不是装饰品。
“哐当!”
一声沉重的闷响,显然是身后的大门被关上了。那微弱的光线缝隙也随之彻底暗了下去,仿佛最后一丝与外界联系的纽带被无情斩断。
车辆彻底驶入了园区内部。
虽然看不到,但林墨能感觉到环境的变化。外面的街市噪音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高墙隔绝后的、异样的“安静”,只有车辆引擎声、远处隐约传来的、像是集体口号或者训话的模糊声音,以及某种低沉的、持续不断的、如同蜂群嗡鸣般的背景音——那是大量人员在同一区域活动所产生的声音混合物。
面包车又行驶了一小段距离,终于彻底停了下来。引擎熄火。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车厢,比行驶时更加令人窒息。所有人都意识到了什么,连呼吸声都几乎停止了。
“哗啦——”
侧滑门被从外面猛地拉开。
刺眼的光线瞬间涌入,习惯了长时间黑暗的眼睛感到一阵剧烈的刺痛,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眯起了眼,或用手遮挡。
林墨也做出了同样的反应,但他透过指缝,快速地观察着门外。
两个穿着同样深色制服、手持橡胶棍的壮汉站在车外,面色冷硬。他们身后,是一个水泥铺就的、空荡荡的院子,四周被高大的、没有任何窗户的建筑立面所包围,像一口深深的井。天空被切割成四四方方的一块,灰蒙蒙的。
“都他妈滚下来!快点!”一个守卫用生硬的中文吼道,橡胶棍不耐烦地敲打着车门框,发出“砰砰”的声响。
车内的“猪仔”们如同受惊的羔羊,手脚并用地、跌跌撞撞地爬下面包车。那个被反绑、昏迷的女人也被粗暴地拖拽了下去,像一袋垃圾一样扔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无人理会。
林墨混在人群中,最后一个下车。他的双脚踩在坚实却冰冷的地面上,微微活动了一下因长时间蜷缩而僵硬的身体。他低着头,用“陈默”那带着惶恐和顺从的眼神,快速地扫视着这个他即将身处其中的牢笼。
高墙、电网、持枪的守卫、封闭的院落、压抑的建筑……所有的一切,都构成了一幅完整的、令人绝望的图景。
这里就是“凯盛园区”。
他终于进来了。以一种他从未想过的方式,踏入了这个吞噬了他妹妹的人间地狱。
而此刻,他不再是猎人,而是猎物。他必须比猎物更狡猾,更隐忍,才能在这座钢铁和混凝土构筑的丛林里,找到他要找的人,并活下去。
车门在身后再次关上,那辆面包车缓缓驶离,将他们这群“新货”留在了这片被高墙与铁丝网绝对掌控的领域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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