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深沉。当祁同伟的车灯如同两柄利剑,划破省委家属院静谧的夜幕,停在那栋熟悉的小楼前时,时间刚过凌晨四点。整个城市还在沉睡,唯有少数几个窗口亮着灯,预示着不寻常的动荡。
高同伟没有带司机,自己亲自驾车。他推开车门,凌晨的寒气瞬间包裹了他,让他因熬夜而有些混沌的大脑为之一清。程度汇报完离开后,他几乎没有合眼,独自在书房里将整个局势反复推演了数遍,直到一个清晰的行动框架在脑中成型。但这件事太大,他必须立刻、当面得到高育良的授权。这不仅是因为高育良是他的老师和政治盟友,更因为高育良是汉东实际上的掌舵者,任何可能引发全局震动的决策,都必须由他拍板。
小楼的门悄无声息地开了,开门的不是保姆,而是高育良本人。他穿着一身深蓝色的睡衣,外面随意披了件外套,脸上带着明显的倦容,但眼神却异常清醒、锐利,显然也早已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惊醒,并且同样一夜未眠。
“老师。”祁同伟低声打了个招呼,侧身闪入门内。
高育良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转身引着祁同伟走向书房。书房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昏黄的光线勾勒出满墙书架的轮廓,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书香和陈年普洱的余味。书桌上摊开着几份文件,旁边放着一杯浓茶,已经没了热气。
“坐。”高育良指了指沙发,自己则在主位坐下,双手交叉放在膝上,目光沉静地看向祁同伟,“情况,程度都跟我简单说了。具体细节,你再讲一遍。这个赵瑞龙,他到底想干什么?他手里,到底有什么?”
他的声音平稳,但祁同伟能听出那平稳之下压抑的怒火和极度的凝重。高育良一向以儒雅沉稳着称,很少有事情能让他露出如此如临大敌的神情。
祁同伟在沙发上坐下,腰背挺直,将程度汇报的情况,更加详细、更有条理地复述了一遍。他重点强调了赵瑞龙接触的记者背景的特殊性、其系统整理材料的意图、以及可能选择的极具破坏性的国际发布渠道。他没有添加任何个人情绪化的判断,只是客观陈述事实,但每一个事实都像一把重锤,敲击在寂静的空气中。
“……基本情况就是这样。”祁同伟最后总结道,“他现在就像一条输光了筹码的疯狗,急于用最极端的方式反咬一口,试图制造国际舆论风暴,把我们所有人都拖下水。他认为躲在境外,我们就拿他没办法。”
高育良静静地听着,期间没有打断一次。他只是偶尔端起那杯冷茶抿一口,眉头越皱越紧。当祁同伟说完,书房里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早班车驶过的微弱声音,提醒着时间仍在流逝。
终于,高育良缓缓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依旧浓重的夜色。他的背影在灯光下显得有些瘦削,但却透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决断力。
“冥顽不灵,自寻死路!”高育良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冰冷的寒意,仿佛能将空气冻结,“我原本以为,他远走海外,经过这些年的沉淀,总能学得聪明一点,知道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是红线,碰都不能碰!现在看来,是我高估他了。他不仅蠢,而且坏,坏到了骨子里!”
他猛地转过身,目光如电,直视祁同伟:“同伟,我们之前对他,还是太手软了!总念着旧情,或者说,总顾忌着动他会引发不可测的连锁反应,希望他能自己安分下来。但现在看来,宽容和犹豫,只会让这种祸害更加肆无忌惮!”
祁同伟心中一震,知道老师已经做出了最关键的判断。他站起身,沉声道:“老师,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很明确!”高育良斩钉截铁地说道,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赵瑞龙,已经不再是简单的隐患,而是一个随时可能引爆、足以将我们多年心血毁于一旦的炸弹!他对我们,对汉东的大局,已经构成了最直接、最迫在眉睫的威胁!对于这样的祸害,不能再抱有任何幻想,不能再有任何犹豫!”
他走到祁同伟面前,目光锐利如刀:“必须在他造成实质性、不可逆的破坏之前,彻底、干净地解决掉这个隐患!不能再让他有机会发出任何声音!”
这已经是再明确不过的决断。祁同伟感受到了高育良语气中那罕见的、毫不掩饰的杀伐之气。这与他一贯示人的温文尔雅形象形成了鲜明对比,但也更显出其决策的重量。这表明,赵瑞龙的行为,已经触及了高育良绝对不能容忍的底线。
“我明白,老师。”祁同伟重重点头,“必须让他消失,至少,让他永远闭上嘴。”
“但是!”高育良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更加深沉、严肃,“方法!同伟,方法至关重要!赵瑞龙毕竟不是普通人,他在海外,关系复杂。处理他,绝不能像处理刘庆祝那样简单直接,更不能留下任何可能引火烧身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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