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东省京州市,深秋的夜幕总是来得特别早。晚上八点刚过,城市已然华灯初上,霓虹闪烁,将这座省会城市点缀得繁华而迷离。省委大院深处那栋属于省公安厅厅长的独立小楼,书房里的灯光却比窗外的霓虹更加冷冽、专注。
祁同伟没有像往常一样,在晚饭后陪梁璐看一会儿电视,或者翻阅一下当天的省内报纸。他独自一人待在书房,面前宽大的红木书桌上,只放着一杯清茶,茶叶在热水中缓缓舒展,散发出淡淡的香气,却丝毫无法缓解他眉宇间那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他刚刚接到了一个电话,是程度打来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急促和严肃,请求立刻当面汇报一件“极其紧要”的事情。
“极其紧要”四个字,从程度这样负责隐秘战线、见惯了风浪的人口中所出,分量非同小可。祁同伟下意识地用手指轻轻敲击着光滑的桌面,发出有节奏的、轻微的“笃笃”声。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侯亮平风波平息后,汉东表面进入了一段相对平稳的时期,沙瑞金似乎接受了现实,双方维持着脆弱的平衡。但这种平静,反而让他更加警惕。他深知,真正的威胁,往往不是来自正面的对手,而是那些隐藏在暗处、你以为已经过去了的隐患。
门外传来了沉稳的脚步声,接着是轻轻的叩门声。
“进来。”祁同伟收回手指,端起了茶杯,神态恢复了惯常的沉稳。
书房门被推开,程度闪身而入,又迅速而轻巧地将门带上。他穿着一身深色的便装,脸上带着长途奔波后的疲惫,但那双眼睛却锐利如鹰,在灯光下闪烁着精光。他走到书桌前,没有立刻开口,而是先微微躬身,以示敬意。
“厅长,我回来了。”程度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沙哑。
“坐。”祁同伟指了指对面的椅子,顺手给他也倒了一杯热茶,“什么事,这么急?电话里都不方便说?”
程度没有客气,坐下后,双手接过茶杯,却没有喝,而是紧紧捧着,仿佛要从中汲取热量。他深吸一口气,抬眼看向祁同伟,目光凝重:“厅长,是赵瑞龙。他那边,出状况了,非常不好的状况。”
“赵瑞龙?”祁同伟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这个曾经在汉东翻云覆雨的公子哥,自从逃往海外后,虽然一直是个隐患,但在他们的运作和“安抚”下,倒也还算“安分”,至少没有弄出什么不可收拾的乱子。怎么突然又跳出来了?“他又在赌场欠了巨债?还是玩女人惹上了当地的帮派?”祁同伟的语气带着一丝不耐和轻蔑,在他看来,赵瑞龙也就是这点出息了。
程度缓缓摇头,脸色更加阴沉:“如果是那些烂事,反倒好办了。这次,他玩得更大了,是想把我们所有人,都拖进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如何将那个惊人的消息用最准确的方式表达出来。“我们通过特殊渠道确认,赵瑞龙在那边,最近频繁接触几个背景很复杂的国际记者。不是那种报道财经新闻或者社会趣闻的,是专门盯着……盯着我们国内一些负面情况做文章的,尤其喜欢挖掘所谓‘官商勾结’、‘高层秘辛’的敏感话题。”
祁同伟端着茶杯的手顿在了半空,眼神瞬间变得冰冷:“他想干什么?爆料?”
“不仅仅是普通的爆料。”程度的声音更低了,几乎如同耳语,“根据我们截获的零星信息和资金流向分析,赵瑞龙不是在简单地诉苦或者发泄不满。他似乎在系统地整理材料,关于汉东,关于过去的山水集团,关于……关于您和高书记的。”
书桌上的那杯茶,热气袅袅上升,却驱不散骤然降临在书房里的寒意。
祁同伟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程度继续说下去。但他的指关节,因为用力握着茶杯而微微有些发白。
“他提供的,不是简单的商业纠纷或者经济问题。”程度继续说道,每一个字都像是一块冰,“他似乎在拼凑一个‘故事’,一个关于地方实力派如何通过隐秘手段掌控一切、排斥异己,甚至……甚至暗示某些事情与更早以前的一些悬案有关的故事。他试图把这些碎片化的、真假难辨的信息,包装成一个具有爆炸性的‘内幕’,通过这些有国际影响力的媒体抛出去。”
“混账东西!”祁同伟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一向沉稳的脸上,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他放下茶杯,发出“咯”一声轻响。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赵瑞龙这个蠢货,在走投无路或者利令智昏的情况下,真的会变成一条见谁都咬的疯狗!他难道不知道,这种所谓的“爆料”,一旦在国际上掀起风浪,影响的绝不仅仅是祁同伟和高育良的个人前途?这会严重损害汉东甚至更广层面的形象,会把所有人都拖下水!到时候,为了平息事态,上面会采取什么措施,谁也预料不到。这已经不是官场内部的权力斗争,这是在玩火,是在挑战底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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