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莲花在床边放了张椅子,就那么坐着守着。
烛火明明灭灭,映得他的影子在墙上忽长忽短。
他偶尔替李寻渡掖掖被角,偶尔伸手探探她的体温,更多时候只是静静看着她的睡颜,眼底的情绪复杂难辨,有心疼,有愧疚,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意。
窗外的天色已经渐渐泛白,鸟鸣声从远处传来,李寻渡的睫毛动了动,却始终没睁开眼。
李莲花知道她伤重,昏睡久些也是常情,便耐心等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自己的袖口,那里还沾着些许她的血迹。
而另一边,单孤刀踉跄着回到万圣道,被踢开的门框受力发出“吱呀”的哀鸣。
他刚站稳身形,便猛地扬手,一掌拍在桌边,那上好的梨花木桌应声而裂。
桌上的茶盏“哐当”碎裂,青瓷碎片混着残茶溅得到处都是,几滴滚烫的茶水溅在他手背上,他却浑然不觉,只死死捂着丹田处的伤口。
那里的剧痛像无数根针在同时扎刺,稍一用力便牵扯得五脏六腑都跟着疼,脸色惨白如纸,唇瓣却因怒极而泛着青紫色。
“废物!一群废物!”
单孤刀低吼出声,声音因剧痛和暴怒而嘶哑变形,“连个灵渡阁都拿不下,还让她伤了我!那柄剑,那该死的少师剑……”
他想起李寻渡最后那记精准刺入腹部的剑招,想起她脸上那抹带着轻蔑的笑,想起她那句“师兄,你又输了”。
胸腔里的怒火便像被泼了油,烧得他理智几乎崩断。
怒意上头,又踹翻了脚边的矮凳,木凳撞在墙上散成几块,碎屑纷飞。
封磬垂手站在角落,眼帘低垂,连余光都未曾扫过满地狼藉。
他跟了单孤刀这几年,太清楚这位主上的脾气,暴怒时的发泄向来不讲道理,此刻任何劝解都是多余,唯有等他将这股戾气耗尽,才能说上话。
单孤刀骂了足有一炷香的功夫,直到喉头涌上腥甜,才捂着胸口剧烈喘息,胸口的起伏渐渐平缓。
他从怀中掏出那块莹白的冰片,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将薄片凑到窗边透进的晨光下。
冰片在光线下泛着一层淡淡的乳白光泽,边缘打磨得极为光滑,质地看着与寻常玉片无异,甚至比不得那些世家子弟腰间的玉佩名贵。
可只有单孤刀知道,这不起眼的小东西上,刻着南胤秘宝库的启闭机关图,是打开那批足以颠覆天下的宝藏的唯一钥匙。
他用指腹反复摩挲着冰片边缘,那里有几处极细微的凸起。
指尖触到那些纹路时,他忽然想起一事,眉头猛地拧紧,抬眼看向仍在收拾残局的封磬:“业火痋呢?”
封磬刚将最后一块碎片扔进簸箕,闻言垂首答道:“还在角丽谯手中。”
“角丽谯……”单孤刀念着这个名字,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冷笑,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不屑,“那个蠢货,满脑子都是笛飞声那个莽夫,哪还记得自己是南胤皇室后裔,哪还记得复国大业?”
他与角丽谯虽同为南胤皇亲,却打心底里瞧不上这个堂妹。
在他看来,女子本就该为大业所用,可角丽谯偏偏沉溺于儿女情长,为了笛飞声那个金鸳盟盟主,连祖宗基业都能抛在脑后,简直是南胤的耻辱。
若不是看在她手里还握着业火痋,看在她在金鸳盟还有些用处,他早就让她彻底消失了。
“去给她传信。”单孤刀将冰片小心翼翼地揣回怀中,“就说秘宝开启需多物统筹,业火痋与冰片需同置一处才能发挥效用,让她把东西交来,由我统一保管。”
“是。”封磬应声,转身便要离去。
“等等。”单孤刀忽然叫住他,眼底闪过一丝狠戾,声音压得极低,“盯紧她。若她敢阳奉阴违,或想借机与笛飞声串通……”
他顿了顿,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不必留手。”
封磬点头:“属下明白。”
脚步声渐远,屋内终于只剩单孤刀一人。他走到榻边坐下,缓缓松开捂着伤口的手,那里的衣衫早已被血浸透,暗红色的血迹晕开一大片。
指尖触到那处剑伤,剧痛让他倒抽一口冷气,眼前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两张脸。
一张是李寻渡染血的脸,眉眼间带着李相夷独有的骄傲与锋芒;一张是李相夷当年在四顾门总坛,手持少师剑,眼神清澈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这两张脸在他脑海中重叠、交替,最终都化作一把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李相夷……李寻渡……”他咬牙念着这两个名字,指节攥得发白,“你们欠我的,欠南胤的,我会一点一点,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而被惦记的角丽谯,此刻正在金鸳盟的偏厅里。
烛火摇曳,映得满桌佳肴热气氤氲,角丽谯一身素色衣裙,正殷勤地布着菜,见笛飞声推门而入,立刻起身迎上去。
身姿婀娜,语气里带着几分娇嗔,又藏着不易察觉的试探:“尊上自回来,便一直忙于盟中事务,都未曾好好坐下来吃顿饭。阿谯心中惶惶,莫非是我平日事情做得不好,还要劳烦尊上亲自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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