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陇西》剧组在经历小李事件后,并未松懈,反而像一张拉满的弓弦,绷得更紧。周继坤的阴险手段如同一根毒刺,深扎于每个人心中,提醒着众人华丽镜头背后潜藏的危机与污浊。张黎导演全面升级了安保措施,苏墨更是将沈清梧护得铁桶一般,整个剧组在一种外松内紧的高度戒备状态下继续推进拍摄。
拍摄进度刻不容缓。紧接着,一场堪称全剧情感轴心的重头戏被提上日程——冯太后惊悉献文帝拓跋弘暗中勾结宗室重臣,意欲政变废后,夺取她临朝称制的权柄。
这场戏,是冯太后从一位呕心沥血的辅政母后,彻底蜕变为一位冰冷决绝的顶级政治家的转折点。其情感层次之复杂、内心冲突之激烈、表演跨度之巨大,对任何演员而言都是演技的巅峰考验。它要求演员在极短的时空内,精准演绎从最初的震惊茫然,到遭受至亲背叛的锥心之痛,再到滔天怒焰的爆发,最终归于一种寒彻骨髓的清醒与政治决断。
拍摄前夜,沈清梧将自己幽闭于房间,灯下逐字研磨剧本。她不再停留于技术性的角色分析,而是试图让自己的灵魂与千年前那位被至亲推向绝境的太后同频共振。她忆起自己在大宋宫闱中亲历的无数次权力博弈,那些表面谦恭、背后插刀的虚伪面孔,那些曾付出信任却终被碾碎的痛楚……深埋的记忆与冯太后的遭遇叠印交融,在她体内催生出即将迸发的情感风暴。
秦谕同样感知到这场戏的巨大压力。他的台词寥寥,主要依托于倾听与反应,但必须精准承接并反射沈清梧释放出的情感海啸,这对对手演员的功底是极致考验。他提前寻至沈清梧处对词,两人于客厅默然走戏,空气凝滞如山雨欲来。
“明日,无需收敛。”对词结束时,秦谕凝视沈清梧沉静无波的面容,沉声道,“倾尽你所有的力量,不必顾虑我能否承接。我需要你最真实的情感迸发,来激发我最好的状态。”
沈清梧抬眸,目光如古井深潭:“好。”
拍摄地设于按北魏太后寝宫复刻的宏大内景。殿内烛火摇曳,帷幔低垂,奢华之中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抑。全员屏息,皆知这将是一场淬炼演技的硬仗。
“Action!”
戏启。冯太后正于案前批阅奏章,眉间倦意难掩,却依旧凝神。由老戏骨饰演的心腹老宦官跌撞入内,扑地颤声禀报献文帝与宗室密谋废后的惊天消息。
起初,冯太后的动作凝滞了。执朱笔的手悬停半空,她缓缓地、极缓地抬首,望向老宦官。眼神空茫,似未听清,又似不解其意,仿佛世间声响正迅速抽离。
“你……所言何事?”声轻如絮,裹着一丝难以捕捉的颤音。
老宦官泣声重复,呈上密信证据。
沈清梧目光落于信笺,如遭火灼般猛地缩手,朱笔坠落奏章,污红一片。她缓缓起身,肢体僵硬地走向那叠证物。
她未即刻爆发,而是极慢地拈起一信,指尖微颤。垂首凝视那熟悉的、属于儿子的笔迹,那些冰冷的、充满算计与背叛的字句……
镜头推近,特写其面。
瞳孔急剧收缩,呼吸愈促,胸口剧烈起伏。强抑却濒临失控的前兆。眼神由初始的茫然,疾速过渡至巨锤砸心般的剧痛,难以置信的伤楚刻写眉间。
继而,伤痛迅疾转化为烈火焚心般的愤怒!一种被至亲背后刺刃的、撕心裂肺的暴怒!
“呵……呵呵……”她忽地发出一串低哑破碎的冷笑,笑声渐剧,凄厉胜哭。热泪猝然滚落,却非软弱之泣,乃是怒与绝望熔炼的铁汁!
“好……好一位皇帝!好一个哀家的好皇儿!”她猛地揉碎信笺,声陡然拔高,嘶哑如泣血,裹挟雷霆之怒,“哀家殚精竭虑!护他皇位!守这社稷!换来的竟是如此回报?!勾结外臣!图谋废母!拓跋弘!你的心肠何在?!被豺犬吞了吗?!”
她猛挥广袖,将案上奏章、笔墨、茶盏尽数扫落!碎裂之声惊破殿宇死寂!
身躯因极致怒焰剧烈颤抖,面色惨白,眼神却亮得骇人,燃着疯狂的火焰。这不仅是冯太后的愤怒,更融着沈清梧对周继坤屡次构陷的恨意、对命运捉弄的愤懑、及灵魂深处那上位者被触及逆鳞的绝对震怒!
全场惊慑,毁天灭地的情绪爆发令人窒息。镜后张黎紧攥拳头,目光灼灼盯住监视器。
秦谕于殿外候场,通过监控观之,掌心沁汗。知她在演,却绝不止于演。
爆发之后,死寂降临。冯太后仍立原地,剧烈喘息,睨视满地狼藉与跪地瑟抖的老宦官。熊熊怒焰似刹那焚尽所有虚情,唯余冰冷灰烬。
眼神一点点冷彻,变得空洞、麻木,终凝成一种深不见底的、令人胆寒的决绝与冷酷。泪仍挂颊,温度却已尽失。
她缓缓地、极缓地转身,望向殿门外,也就是即献文帝将入方向,声嘶哑却平静得恐怖,每字如冰窟捞出:
“传旨……” “封锁宫门。” “一干人等……尽!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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