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山,后山禁地边缘。
静思崖,与其说是一处山崖,不如说是一道深嵌于主峰山体之中的巨大裂隙。此地终年不见阳光,阴风呼啸,崖壁上覆盖着滑腻的青苔与耐寒的蕨类。崖底深不见底,常年弥漫着灰白色的寒雾,雾气中夹杂着自幻月洞府方向逸散而来的、若有若无的清冷月辉,这月辉非但不能带来光明,反而更添几分幽寂与心神上的压迫感。此处灵气稀薄驳杂,且因靠近幻月洞府,空间法则时有细微扭曲,寻常弟子在此久待,极易心神恍惚,滋生心魔,故而被选作囚禁触犯重规弟子、令其“静思己过”之地,实与酷刑无异。
两道身着戒律堂黑袍的弟子身影,面无表情地架着昏迷不醒的张小凡,如同丢掷一件杂物般,将其抛在崖壁下一处略微干燥的平台上。平台一侧,是一个仅容一人蜷缩的浅洞,洞口设有简陋的禁制,光芒黯淡,仅能防止跌落,并无太多防护之效。
“掌门有令,弟子张小凡,囚于此地,非令不得出,违者重处!”一名戒律堂弟子声音冰冷地宣布,随即与同伴御剑而起,迅速消失在阴沉的天空,仿佛多待一刻都会沾染不祥。
崖间顿时只剩下呼啸的风声,以及张小凡微弱的呼吸。
他并未昏迷太久。体内那股新生的、夹杂着幽冥死气与混沌意蕴的诡异灵力,在接触到静思崖独特的环境后,竟自发地加速运转起来,抵御着外界的阴寒与幻月之力的侵蚀,也刺激着他提前苏醒。
咳……咳咳……
张小凡剧烈地咳嗽着,挣扎着撑起上半身,茫然地环顾四周。刺骨的寒意瞬间穿透单薄的衣衫,让他打了个冷颤。记忆如同碎片般涌入脑海:师父师娘的悲愤,道玄师伯冰冷的判决,上官策那令人不寒而栗的目光,还有……碧瑶那缕缠绕在他心魂深处的、悲伤而执拗的波动。
我被……废了修为?囚禁于此?
他下意识地运转太极玄清道,却骇然发现,丹田气海空空如也,往日如臂指使的灵力荡然无存!一种前所未有的虚弱感与恐慌攫住了他。但紧接着,一股更加隐晦、更加阴冷、却又带着奇异生机的力量,自他经脉深处、魂魄本源中缓缓流淌出来,代替了失去的灵力,支撑着他的身体。这力量,陌生而强大,却让他感到深深的不安。
这是……碧瑶的力量?还是……我已成魔?
就在他心神激荡之际,静思崖特有的环境开始显现其威力。幻月之力的清冷辉光,如同无形的针尖,细细密密地刺探着他的识海,将他内心最深处的恐惧、愧疚与绝望无限放大。
他仿佛又看到了碧瑶在诛仙剑下魂飞魄散的瞬间;
听到了念瑶在玄火坛中微弱的哭泣;
看到了道玄师伯冰冷的眼神和田不易师父痛心疾首的面容;
甚至……恍惚间,他仿佛看到陆雪琪站在远处,白衣胜雪,眼神哀伤而决绝地看着他,然后转身离去,消失在风雪中……
“不……不是的……我不是……”张小凡抱住头颅,发出痛苦的呻吟,蜷缩在冰冷的岩石上。鬼先生那缕早已种下的心魔引,在此刻幻月之力的催化下,如同毒藤般疯狂滋长,扭曲着他的感知。
是你害死了她们……你是灾星……你不配活着……放弃吧……融入这黑暗……
阴毒的低语在他心底回荡,诱使他走向彻底的崩溃。
然而,每当他意识即将沉沦的边缘,另一股温和却坚韧的力量,便会自他心脉深处浮现。那是月姬暗中引导、与他自身太极本源以及碧瑶执念初步融合后产生的一丝混沌守护之意。这意念如同风中残烛,微弱却不肯熄灭,牢牢护住他灵台最后一点清明,并与幻月洞府方向传来的、更加精纯平和的月辉产生着微妙的共鸣,悄无声息地化解着部分心魔侵蚀。
活下去……凡……守护……
碧瑶残魂那模糊的意念,也在这对抗中时隐时现,带着无尽的悲伤与不甘,却也透着一股不肯向命运低头的倔强。
张小凡就在这冰与火的煎熬中,时而清醒,时而癫狂,在静思崖的寒风中瑟瑟发抖,意识在崩溃与坚守的边缘反复拉锯。
与此同时,青云山各方势力,也因他的囚禁而暗流涌动。
大竹峰,守静堂。
田不易如同一尊石像,坐在堂中,整整一日一夜,滴水未进。苏茹陪在一旁,容颜憔悴,泪已流干。
“不易……我们……真的不能去看看小凡吗?”苏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田不易猛地一拳砸在身旁的梁柱上,木屑纷飞,他虎目含泪,低吼道:“去看?怎么看?道玄师兄的命令谁敢违抗?上官策那老狗的眼线说不定就盯着静思崖!我们去了,只会害死他!”
他心中憋闷欲狂。一方面,他理解道玄在宗门存亡关头必须做出的冷酷姿态;另一方面,对弟子的担忧与愧疚又如同毒蛇噬心。更重要的是,他隐隐觉得,道玄将小凡囚在静月洞府旁的静思崖,或许……并非全然是绝路。那里有月姬前辈,或许有一线微乎其微的生机?但这个念头太过渺茫,他不敢深思,更不敢宣之于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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