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水顺着我的裤脚往下淌,每走一步都像踩在腐烂的棉花上。谢琬伏在我背上,呼吸贴着我后颈,烫得不像个活人。前面那道塌陷的土坑还在冒黑气,底下隐约有水流声,像是某种巨兽在吞咽。
我停下,把她放下来。
“刚才的话,”她盯着我,手指捏着那封血书的一角,“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信有问题?”
我没答,只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尖发青,是中毒的前兆。刚才在树洞里被毒箭擦破的口子,已经开始发热。
“现在说这个没用。”我抬脚跨过坑沿,“能活到主殿再说。”
她没再问,跟了上来。
石门就在眼前,厚重得像是压着整座山。门缝里渗出一股陈年霉味,混着铁锈和香灰的气息。侧边刻着一行小字:“入者见己心,亡者归旧梦。”
谢琬伸手就要推。
我拦住她:“等等。”
她瞪我。
我拿扇骨敲了敲门面,声音空荡荡的,说明里面没填实。又蹲下摸了摸门槛下的浮土——松软得离谱,一脚踩下去能陷到小腿。
“下面空的。”我说,“踩进去就是给自己挖坟。”
她咬唇,没动。
我用力一推,石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缓缓裂开一道缝。里面的黑暗涌出来,带着冷风。
她突然僵住。
“怎么?”
她指着门内:“那根柱子……我见过。”
我没理她,侧身挤进去,手里的折扇随时准备弹机关。殿内昏暗,但穹顶有些许微光,像是嵌了夜明珠。抬头看去,整片壁画铺满了顶部,从入口一直延伸到深处。
第一幅画的是深夜火起,一群人围住凤驾,中间女子抱着婴儿往外冲。火光照在她脸上,眉眼清晰。
谢琬猛地往前走了两步。
“母后……”她声音轻得像自言自语,“她那天穿的就是这条裙子,我记得,裙角绣着金线蝴蝶……”
我一把将她拽回来:“别靠太近。”
她甩开我的手:“你凭什么拦我?这是我母后的命!”
“你现在冲过去,只会变成她下一个祭品。”我冷笑,“你以为这些画是让人看的?是让人死的。”
话音刚落,她脚下那块砖忽然一沉。
我反应快,直接扑上去搂住她腰,往后猛拉。下一瞬,整片地面轰然塌陷,碎石夹着尘土砸进下方暗河,溅起腥臭的浪花。
我们摔在一条横梁上,震得木屑纷飞。
梁子晃了两下,没断。
谢琬趴在那里喘气,肩上的伤又裂了,血顺着胳膊滴下去,一滴、两滴,砸在断裂的砖石上。
我撑起身,往下面看。
暗河不宽,但水流浑浊,泛着绿光。几具白骨卡在石缝里,衣服早烂光了,只剩些残片挂在骨头上。其中一具穿着破烂的龙袍,右手紧攥成拳,掌心里露出半块玉珏,上面一个“昭”字,刻得极深。
我眯眼看了两秒,忽然笑了。
“有意思。”
谢琬爬过来:“什么?”
“你看他左手。”我指了指,“三根手指蜷着,拇指压在中指上——这不是死后的抽搐,是想写字。”
她皱眉:“写什么?”
“不知道。”我掏出炭笔,在袖子上画下那个手势,“但肯定不是‘救命’。”
她盯着玉珏:“为什么是‘昭’?母后从来没提过这个名字……连族谱里都没有。”
“名字哪有那么重要。”我收起笔,“重要的是谁想让它出现。”
她转头看我:“你是说,有人故意留下这块玉珏?”
“不然呢?”我反问,“一个死在皇陵暗河里的龙袍人,手里攥着跟你毫无关系的字,偏偏又被我们看见?这叫巧合?这叫安排。”
她没说话,只是把血书按在胸口,像是怕它飞了。
我环顾四周,发现壁画不止一幅,而是连环的。第二幅画的是几个大臣模样的人跪在偏殿,桌上放着一卷黄帛,领头那人手里握笔,正在修改内容。他的衣领翻起一角,露出内衬的暗纹——那种云雷纹,我在裴仲渊的常服里见过。
第三幅更狠:皇后倒在台阶上,怀里婴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浑身缠布的襁褓。旁边站着个太监,手里捧着一块玉珏,正递给另一个黑衣人。
我忽然明白了。
“二十年前那晚,根本就没逃出去什么太子。”我低声说,“所谓的太子,是个替身。真正的皇子,可能早就死了,或者……被藏了起来。”
谢琬脸色变了:“你是说,母后当年抱着的根本不是我?”
“不。”我摇头,“你确实是她亲生的。但她抱出来的那一刻,就已经换了孩子。”
她呼吸一滞:“为什么?”
“保命。”我说,“如果敌人要的是太子血脉,那就给他们一个假的。真的留下来,等风头过了再认祖归宗。可问题是——”我指向那具龙袍骸骨,“这个‘真’的,也没活成。”
她盯着那块玉珏,嘴唇发白。
就在这时,我眼角余光扫到角落里一抹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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