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行嘱托
黑顺城的晨雾还没散尽,像一层薄纱笼罩着街巷,连城主府门前那对石狮子都变得模糊起来。五特就站在府门的石阶上,看着周奎把一捆捆卷得紧实的修路图纸搬上马车,纸张摩擦发出“沙沙”的轻响。孨宁宁拎着个青布小包袱站在一旁,淡绿色的衣裙下摆沾了点晶莹的露水,衬得她像株刚从晨雾里抽芽的嫩草,清新又灵动。
“周奎,黑顺城离不开你。”五特从怀里掏出一卷标着“四马并行路基图”的竹简,递给他时,指尖在“防水沟坡度——一比三”的朱红标注上敲了敲,力道不轻不重,“你的新任务是修通黑盛城到黑安城的路,必须够四辆马车并排走的宽度,车轮碾过去不能有半点颠簸。路两边要挖三尺深的防水沟,沟壁得用石灰和黏土按比例混合,一层层夯实,不能偷工减料。还有,每隔十里修一座驿站,驿站里要隔出三间住人的屋子,一间存粮的仓库,马厩至少要容得下十匹马,槽里的草料架得搭结实。”
周奎双手接过竹简,指尖触到冰凉的竹片,心里突然冒出个念头——五特这是故意把自己留下,怕自己当个电灯泡,耽误他和孨宁宁同行?他偷偷瞥了眼旁边的孨宁宁,见她正低头摆弄包袱上鹅黄色的流苏,阳光透过雾霭洒在她脸上,脸颊微微泛红,像抹了层淡淡的胭脂。周奎忍不住笑着拍了拍五特的肩膀,声音压得低了些:“行,你放心去永宁城。这路我肯定修得结结实实的,别说下雨天不积水,就是山洪来了,防水沟也能扛得住。再说,黑顺城的学堂刚打了地基,青砖都运到了;医馆的药材还没备齐,李大夫天天催着我去采买,我还真离不开。”
五特被他说得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话里的调侃,抬腿轻轻踹了他一脚,踹在他的腰侧:“想什么乱七八糟的?赶紧去安排人手,明天一早就得开工,别耽误了工期。”
正说着,两道挺拔的身影快步从巷口走了过来,是黑顺城的李将军李克炳和郑将军郑远山。两人都穿着半旧的铠甲,铠甲缝隙里还沾着点尘土,手里各拎着个沉甸甸的牛皮皮囊。走到五特面前,他们把皮囊递了过去,声音洪亮:“五特大人,这是我们哥俩给您准备的干粮和伤药,路上用得上。麦饼是昨晚让伙房烤的,加了芝麻和盐,扛饿;伤药是老军医配的金疮药,止血快,还有一小瓶治跌打损伤的药酒,用瓷瓶装着,放在最底下了。”
五特接过皮囊,掂了掂,分量很沉,里面的麦饼硬实得硌手。他低头看了眼,皮囊口用麻绳仔细系着,还打了个防滑的结。他点了点头,语气里带着感激:“多谢二位。黑顺城的防务就交给你们了,城墙上的巡逻要加密,城门傍晚关闭的时间提前一刻钟。要是刘万贯家族的人再敢借着商户的名义闹事,不用手软,直接拿下送进大牢。”
李将军和郑将军齐声应下,声音掷地有声。两人又转向孨宁宁,笑着说了几句“路上小心”“照顾好大人”的话,才退到一旁,看着五特和孨宁宁登上马车。
周奎站在城门下,手里还攥着那卷修路图纸,朝着马车挥着手喊:“五特!到了永宁城记得给我捎封信!要是遇到不长眼的土匪,剿匪的时候可别忘了叫上我,我最近新练了几招劈柴的功夫,对付小毛贼绰绰有余!”
马车缓缓驶动,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轱辘轱辘”的声响,渐渐消失在晨雾深处。
马车碾过一段坑洼的土路,车身猛地颠簸了一下,孨宁宁下意识地抓住了五特身侧的车帘绳。她指尖触到布料上粗糙的纹理,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急忙松开手,指尖还残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度。
“当年太子赵瑞兵败黑山城的消息传到永宁城时,我爹正和几个老臣在府里议事。”孨宁宁的声音轻得像车窗外飘来的柳絮,带着点少女独有的软糯,“我偷偷趴在窗外听,听见我爹说,‘这二冬是个奇才啊,以少胜多,还能把黑山城那种烂摊子收拾得服服帖帖,要是咱们永宁城能有这样的人,百姓也不用遭罪了’。”
五特指尖摩挲着腰间的小弯刀,刀鞘上的木纹被磨得发亮。他看着孨宁宁垂下去的眼睫,上面还沾着点没擦干净的尘土,像只受了委屈的小蝴蝶:“你爹是个好城主,心里装着百姓。”
“可他没您这样的法子。”孨宁宁猛地抬起头,眼睛里亮得像落了星星,“去年冬天,永宁城下了场大雪,城西的贫民窟塌了好几间房子,冻死了三个老人。我爹把自己的棉衣都送出去了,可还是没用——没有结实的木料,没有会盖房子的工匠,就算想修,也修不起来。”她说着,鼻尖微微泛红,伸手抹了下眼角,“还有南街的粮铺,老板是刘万贯的远房亲戚,故意把粮价抬得老高,百姓们买不起粮食,只能啃树皮、吃观音土……我爹带人去查,可粮铺老板拿出刘万贯当年给的文书,说这是‘合法经营’,我爹也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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