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港城时,夜色已浓,霓虹灯将街道染成一片流动的彩绸。
迷醉城。
万盈月刚踏入大厅,经理立刻迎上前,“大小姐,胜少。荣少和叶少就在夜总会大厅的帝王座。”
夜总会大厅,乐队演奏的爵士乐与喧闹的人声扑面而来。
水晶吊灯折射出迷离炫目的光斑,空气中混杂着高级香水、雪茄烟丝与酒精的馥郁气息。
舞池内,衣着摩登的男女身姿摇曳,卡座间觥筹交错,笑语不断,一派六十年代港城特有的极致纸醉金迷。
二人穿过光影迷离的人群,走向视野最佳的卡座。
出了奇,荣祖耀居然没叫舞女姐姐作陪,只和叶天阔喝着酒。
万盈月悄无声息绕到他身后,突然出手勒住他脖子,笑骂道:“说!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上我们荣少的身?这么正经!”
荣祖耀被勒得咳一声,玩笑着回嘴:“万小月!谋杀奸夫啊!”
旁边的叶天阔刚吸口烟,见是他们,眼中闪过惊喜,“回来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好让我们去接你们啊!”
胜金棠看着他俩打闹,无奈笑了笑,将脱下的西装外套递给身旁的宋武,优雅落座,解释道:“原计划是在那边待足三天,但那帮人太碍眼,看着就心烦。”他语气平淡,却藏着不易察觉的失落,随即问道:“阿妄呢?”
万盈月正拿着袋北平蜜饯,故意在荣祖耀面前晃,似要喂他,可他一张嘴就拉远,活活像逗狗。
荣祖耀瞅准机会,一把抓住她手腕,把那蜜饯抢过来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还拿我当狗逗,妄哥出事了。”
万盈月脸上的笑意瞬间凝住,转为疑惑。
叶天阔倾身过来,在喧嚣的音乐声中,压低声音讲述起来。
原来苏家在南洋的矿场出了大事,工会代表集体罢工,高举“矿主克扣工资,要逼死工人”的标语,甚至爆发了激烈的武力冲突,动用砍刀、土制炸弹,场面一度失控,连华侨日报都刊登此事。
祸不单行,当地的一个小军阀也趁机发难,突然派人查税,封锁矿区,硬生生要逼苏家交出天价保护费。
苏妄已于前两日紧急动身,亲赴南洋处理这堆烂摊子。
万盈月蓦然反应过来,那么昨晚,那个在电话里对她说“我想你了”的苏妄,人竟然已在风波诡谲的南洋。
与此同时,南洋一位拿督千金踏足港城,据闻是苏家一门颇为疏远的表亲。此番前来,声势不小,打着“来港城寻觅佳婿”的旗号,并扬言谁若能入她眼,其名下广袤的橡胶园便是最丰厚的嫁妆。
万盈月听完,只是轻轻“哦”了一声,指尖无意识地拨弄着酒杯杯沿,语气平淡得近乎漠然:“苏家有远方亲戚来,是好事。人家带着嫁妆来找女婿,总归没有恶意。”
荣祖耀看着她这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突然凑过来挤眉弄眼:“万小月,重点不是这个!那位南洋拿督的女儿,下了飞机可是第一时间就直奔妄哥去的!只不过,刚好错过,没见到面。”
“所以呢?”万盈月抬眸,眼神里带着纯粹的疑问。
叶天阔接过话头,试图点醒她:“不怕她看上阿妄?”
万盈月闻言,反而像是听到什么奇怪的问题,她微微歪头,反问道:“那是他们苏家的事,也是她和他之间的事。难道这我也得管?”
在场三人皆是一愣,交换了一个难以置信的眼神。
他们完全摸不透,她到底怎么想的。
就在这时,夜总会的乐队奏起一曲悠扬而深情的粤语前奏,将方才的喧闹压下去几分。
穿银亮长裙的歌星缓步走到舞台中央,聚光灯落在她身上时,缓缓开口,唱的正是那首哀婉的《心债》。
苏妄颀长挺拔的身影,恰在此时踏入夜总会大厅。一眼穿透所有浮华,直直落在中央帝王座上的万盈月身上。
那一眼,像是淬了火,烫得很。
他径直穿过人群,朝着她的方向走去。
万盈月似有所感,在一片迷离光影与歌声中蓦然扭头,视线恰好撞上那道颀长冷峻,却步步向她逼近的身影。
他踏着歌词的节奏,一步步走近。
“无限无尽爱在我心底,悠悠心中痴意……”
那目光炽热专注,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她一人。
万盈月看着他,不由自主地站起身,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
苏妄嘴角几不可察地微微勾起,那是一抹糅合了势在必得与失而复得的复杂笑意。
他骤然加快脚步,几乎是几个大步便跨到她面前,不由分说地张开双臂,将她整个纤细的身躯牢牢拥入怀中!
这一抱,带着近乎失控的力道,充满跨越距离与纷扰后的惊惶与狂喜,几乎是想要将她,彻底揉进自己的骨血之中,永不分离。
他低沉喑哑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Moon。”
万盈月被他抱得双脚微微离地,熟悉的、带着丝冷冽,却又无比炽热的气息,瞬间将她严密包裹,那是独属于苏妄,令人心悸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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