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极轻微、却绝不属于夜晚安宁的机括声响,如同冰针刺入林凡的耳膜,瞬间将他所有的疲惫和困意驱散得无影无踪。他身体的本能快于思考,几乎是贴着床榻一个翻滚,悄无声息地落到了地面,藏身于墙壁的阴影之中,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呼吸压得极低。
馆驿的房间内一片漆黑,只有窗外微弱的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模糊的光斑。周卓在隔壁房间,似乎毫无察觉。外面一片死寂,仿佛刚才那一声只是他过度紧张产生的幻听。
但林凡坚信那不是幻觉。来自现代的灵魂或许没有经历过冷兵器时代的生死搏杀,但对危险的直觉和对于“机械声响”的敏感,却并未消失。
他屏息凝神,侧耳倾听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然而,除了远处偶尔传来的更夫梆子声和夏夜的虫鸣,再无任何异响。那暗处的弩手,仿佛从未出现过,或者,仅仅是一次无声的警告?
林凡缓缓站起身,后背已被冷汗浸湿。他走到窗边,透过缝隙向外望去。馆驿的院落寂静无人,围墙外的街道空荡荡的。一切如常,却更让人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仿佛黑暗中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这座小小的馆驿。
这一夜,他再无睡意。和衣而坐,手按在腰间暗藏的匕首上,直到天色微明。
清晨,刘擎看到林凡眼下的淡淡青黑,关切地问道:“先生昨夜未曾休息好?”
林凡摇摇头,并未提及那声可疑的弩响,只是低声道:“襄阳水深,步步惊心。主公,今日若再有人相邀或试探,需更加谨慎。”
刘擎神色一凛,郑重地点了点头。
果然,用过早膳不久,昨日那位笑容可掬的州牧府家丞再次来访,这一次,他带来的不是公务,而是一份私人的邀请。
“蔡军师听闻刘太守、林长史少年英杰,心中甚是欢喜。特于府中设下私宴,欲与二位把酒言欢,畅叙情谊,还望二位赏光。”家丞的笑容依旧标准,语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亲热。
蔡瑁!昨夜宴席上那位态度倨傲的军师?他的私宴?林凡与刘擎对视一眼,心中同时升起警惕。昨夜刘表的宴席是公开的考验,今日蔡瑁的私宴,恐怕才是真正图穷匕见的开始。
无法拒绝,也不能拒绝。两人只得应允,在家丞的引导下,再次出门。这一次,周卓被严令留在馆驿,林凡只暗示他提高警惕,注意一切可疑动向。
蔡瑁的府邸位于襄阳城东,临近军营,与其说是宅院,不如说更像一座小型的军事堡垒。高墙耸立,哨塔林立,甲士巡逻的频率和数量远超州牧府,处处彰显着主人掌握军权的显赫地位和武将本色。
进入府内,风格却又一变。亭台楼阁,假山水榭,极尽奢华,与外面的肃杀形成鲜明对比。可见蔡瑁此人,既贪权柄,亦好享乐。
蔡瑁并未在正厅接待他们,而是在一处临水的华丽水榭中。见二人到来,他大笑着起身相迎,今日他未着甲胄,一身锦袍玉带,更显富贵逼人。
“刘老弟!林长史!快快请进!昨日州牧宴上,人多口杂,未能尽兴,今日我等私下相聚,定要痛饮几杯!”他热情地拍着刘擎的肩膀,态度与昨日的倨傲判若两人,但这种过分的亲热,反而让刘擎和林凡更加警惕。
水榭中早已备好丰盛的酒席,歌舞伎乐也已就位,比之州牧府的宴席,更多了几分奢靡之气。作陪的只有寥寥数人,皆是蔡瑁的心腹将领或族中子侄。
酒过三巡,蔡瑁挥退乐舞,开始了真正的谈话。他先是大肆夸赞了一番刘擎的勇武和林凡的智谋,然后话锋一转,开始大倒苦水,诉说统领荆州水陆大军的种种不易,粮饷筹措之难,各方势力掣肘之苦,言语之间,隐隐透出对蒯氏兄弟掌握州府财权和政治影响力的些许不满。
“…所以说,刘老弟,别看我蔡德珪表面风光,这荆州上下,诸多事务,也非我一人所能决断。很多时候,也是艰难得很啊!”蔡瑁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样,举杯与刘擎对饮。
刘擎只能陪着应付,说着“军师辛苦”、“仰仗军师”之类的客套话。
林凡在一旁静静听着,心中冷笑。蔡瑁这番表演,无非是想拉近关系,暗示刘擎集团若想在荆州站稳脚跟,除了刘表,更需要他蔡瑁这位掌握军权的“自己人”的支持。
果然,铺垫得差不多了,蔡瑁放下酒杯,目光转向林凡,脸上带着一种“我为你们考虑”的诚恳表情,说道:“刘老弟年轻有为,林长史大才盘盘,未来不可限量。然则,南郡毕竟偏于一隅,且北有袁术,内有…呃,诸多不便。二位久在南郡,难免势单力孤,若朝中无人帮衬,日后行事,只怕多有阻碍。”
他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显得更加推心置腹:“不瞒二位,我蔡氏在荆州,虽不敢说一手遮天,但也算是根基深厚,族中子弟、门生故吏遍布州郡。我蔡德珪最是爱才,尤其见不得英雄豪杰受委屈。若二位不嫌弃,我愿从中斡旋,让我蔡氏成为二位在襄阳的强援!日后无论是粮草军械,还是官员任免,乃至在州牧面前进言,我皆可助一臂之力!”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