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深沉,西陵城南外的旷野却已被无数火把照亮。甘宁身披重甲,猩红斗篷在夜风中猎猎作响,他站立在新加固的南城墙上,目光如炬,扫视着城外正在紧急构筑的防御工事。民壮们在军士的督促下,奋力挖掘着壕沟,设置着层层叠叠的鹿角拒马,空气中弥漫着新翻泥土的腥味和一种大战将至的紧张气息。那封神秘的预警信,如同在他心头敲响的警钟,让他不敢有丝毫懈怠。尽管斥候尚未传回凌统部队的确切消息,但他宁可信其有,将防御重心果断南移。
“陈勐,派往乌林方向的斥候,还没有消息吗?”甘宁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灼,头也不回地问道。
陈勐的身影从阴影中显现,低声道:“统领,尚未有回报。乌林方向路途较远,且需隐秘行事,往返需要时间。不过,已加派了两批人手,沿不同路线探查。”
甘宁点了点头,不再多问。他将视线投向北方,那里,江面的方向隐隐传来沉闷的鼓角声和隐约的喊杀声,即便相隔数十里,依然能感受到夏口方向战事的激烈。苏飞正在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报——!”一名传令兵气喘吁吁地奔上城墙,单膝跪地,“太守,夏口急报!吕蒙军攻势极猛,已突破我水寨外围三重栅栏,焚毁哨船数十艘!苏飞将军亲临一线,率‘飞鹘营’反击,暂时将敌军逼退,但我军伤亡不小,箭矢消耗巨大!”
甘宁眉头紧锁,沉声道:“告诉苏飞,务必坚守!能拖多久是多久!必要时,可依先前命令,逐步向核心壁垒收缩,保存实力!”
“是!”传令兵领命,匆匆而去。
甘宁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北线吃紧,南线危机潜伏,他必须稳住。他走下城墙,亲自巡视新构建的城南防线,检查每一段壕沟的深度,每一处鹿角的稳固,甚至亲手调试了几架部署在关键位置的床弩。他的出现,以及那看似镇定自若的神情,无形中给忙碌而惶恐的士兵和民壮注入了一丝信心。
夏口水寨,此刻已是一片火海与血战的景象。
吕蒙站在高大的楼船指挥台上,冷静地注视着前方的战局。江东水军如同汹涌的潮水,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江夏水军的防线。火箭如蝗,拖着黑烟划破天际,不断有战船被点燃,化作江面上熊熊燃烧的火炬,映红了半边天空。双方的弩炮互相轰击,巨大的石块砸入水中,激起冲天水柱,偶尔命中船体,便是木屑纷飞,惨叫声起。
苏飞浑身浴血,甲胄上插着几支箭矢,他挥舞着长刀,声嘶力竭地指挥着战斗。“顶住!给我顶住!弓弩手,瞄准了再放!火船准备,撞他们的艨艟!”
江夏水军确实展现出了惊人的韧性,凭借着对水寨地形的熟悉和保家卫土的决心,他们死死抵住了江东军一轮又一轮的猛攻。不时有悍勇的江夏军士驾驶着满载火油硝磺的小艇,不顾生死地撞向江东的大船,与之同归于尽。江面上漂浮着越来越多的破碎木板和尸体,江水被染成了淡淡的红色。
然而,实力的差距终究难以完全依靠勇气弥补。吕蒙投入的兵力太多了,战船的数量和质量也远超江夏。经过近一日的激战,江夏水寨的外围防线已被层层剥离,核心壁垒暴露在江东军的兵锋之下。
“将军!东面栅栏已被突破,敌军楼船正在逼近!”一名校尉满脸烟尘,踉跄着跑来汇报。
苏飞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和汗水,望了一眼西陵城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传令!放弃东面外围,所有兵力,退守核心水寨!依托寨墙,用弓弩和拍杆御敌!另外……”他顿了顿,声音沙哑,“准备好撤往西陵的船只,但要隐秘,不可动摇军心!”
他深知,水寨失守只是时间问题。他现在要做的,是尽可能多地消耗吕蒙的力量,为城防争取时间,并在最后关头,为江夏保留下一支可贵的水军种子。
与此同时,长江南岸,乌林渡以西三十里的一片隐秘河湾处,凌统率领的一万江东精锐,已然完成了登陆。整个过程悄无声息,快船被拖上岸,隐藏在芦苇丛中。一万士卒盔甲鲜明,刀枪如林,虽经舟船劳顿,但眼神中皆闪烁着嗜战的寒光。
凌统登上一处高坡,远眺西北方向。那里,西陵城的轮廓在晨曦微光中若隐若现。
“全军听令!”凌统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金属般的质感,清晰地传入每一个士卒耳中,“休整半个时辰,进食,检查兵器甲胄。时辰一到,即刻出发,目标——西陵城南门!此战,有进无退,有胜无败!让江夏的鼠辈,见识一下我江东儿郎的厉害!”
“吼!吼!吼!”低沉的应和声如同闷雷,在河湾间回荡,惊起一片水鸟。
西陵城南,甘宁刚刚接到陈勐派出的第二批斥候拼死送回的消息。
“统领!确认了!在乌林渡以西发现大队江东步兵踪迹!人数近万,打‘凌’字旗号,正在向我西陵方向疾进!距此已不足四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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