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江夏太守府笼罩在一片沉寂之下,唯有书房窗口透出的微弱烛光,像黑暗中一只警惕的眼睛。甘宁屏退左右,独自站在房内巨大的江夏舆图前,手指无意识地在西陵城与城西那片区域之间来回划动。陈勐傍晚带来的消息,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在他心中持续漾开危险的涟漪。
张硕、黄诚、城西秘宅……这几条线已然清晰交织,勾勒出一张针对他这“黄太守”的阴谋之网。他们是想趁乱攫取更多权柄?还是已然察觉了什么,暗中勾结,图谋不轨?更令他警惕的是苏飞带来的消息——江东细作活动频繁,城内流言滋生。内外交困之势,已然成形。
“不能等了。”甘宁低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林凡锦囊中“当断则断,以雷霆之势震慑宵小”的告诫言犹在耳。在周瑜的刀锋真正落下之前,他必须抢先一步,砍掉内部伸出来的毒牙,哪怕因此会引发一时的动荡。
他走到书案前,铺开一张白帛,却未立刻动笔。他在脑中反复推演,如何利用手中有限的、尚且不能完全信任的力量,完成这次内部清洗。苏飞的水军是外力,可用以威慑,但不能直接参与城内事务,否则极易引发更大猜疑。陈勐的“演武堂”小队是尖刀,但人数太少。关键在于时机和名义,必须有一个足够正当、让其他将领无法反驳的理由,对张硕和黄诚发难。
他沉吟片刻,眼中寒光渐盛。或许,那批“陈旧军械”,可以再做做文章。他提起笔,开始书写命令,字迹刻意模仿着黄祖的潦草与霸道。一道是给苏飞的,命其加强水寨戒备,尤其注意拦截可能从西陵方向试图过江的船只,无论何人,一律扣留。另一道是给陈勐的,令其加派人手,严密监视城西秘宅及张硕、黄诚府邸,记录所有出入人员,并设法在确保不被发现的情况下,潜入秘宅,确认其中所藏之物。
他要张网,等待一个最佳的收网时机。
次日,天色未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太守府的宁静。一名校尉神色仓惶地直奔甘宁寝室外,被亲卫拦下后,仍高声禀报:“太守!不好了!城西……城西那座废弃的督造坊昨夜走了水,火势甚大,波及了周边几处民宅!”
甘宁猛地推开房门,身上只着中衣,脸上恰到好处地混合着被惊扰的怒火与一丝惊疑。“走水?何处走水?细细说来!”他心中却是猛地一沉,城西督造坊?那地方距离陈勐监视的秘宅并不远!是意外,还是……有人想借火势掩盖什么?
校尉跪地禀道:“回太守,正是城西那座废弃多年的督造坊。巡夜军士发现时火势已起,目前正在扑救,具体缘由尚不清楚。”
“废物!”甘宁一脚踹翻旁边的铜盆,发出哐当巨响,咆哮道,“传令张硕!他是负责城防的,让他立刻给老子去查!若是人为纵火,揪不出凶手,他这城防校尉也别干了!”他刻意将张硕推至台前,既是试探,也是逼迫。
命令传下,甘宁迅速更衣,带着一队亲卫亲自赶往城西。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空气中弥漫着焦糊的气味。混乱的救火人群,哭喊的百姓,往来奔跑的兵卒,构成了一幅混乱的图景。甘宁冷眼扫视,很快在人群中看到了张硕和黄诚的身影,他们正站在一起低声交谈,脸色在火光映照下显得阴晴不定。
见到“黄祖”亲至,两人连忙分开,上前见礼。张硕禀报道:“太守,火势已基本控制,幸未蔓延太广。只是督造坊本就破败,此番怕是烧得什么都不剩了。”
黄诚也在一旁附和:“是啊是啊,真是天降横祸。不过那坊内本就没什么值钱物事,烧了也就烧了……”
“烧了也就烧了?”甘宁打断他,目光如刀锋般刮过黄诚肥腻的脸庞,“本太守记得,前几日巡视府库,你说有些陈旧军械堆放占地方,要清理。那些东西,该不会就堆放在这督造坊里吧?”
黄诚脸色瞬间一白,支吾道:“没……没有的事!那些军械还在府库角落,未曾移动……”
“哦?”甘宁逼近一步,声音压低,却带着刺骨的寒意,“那为何本太守接到密报,说昨夜有人见你府上的人,鬼鬼祟祟从这督造坊方向运走了一些箱笼?莫非……你黄总管是借着走水,行那监守自盗之事?!”
这一顶大帽子扣下来,黄诚吓得双腿一软,几乎瘫倒在地,连声道:“冤枉!太守明鉴!绝无此事!定是有人诬陷小人!”
一旁的张硕眼神闪烁,插话道:“太守,黄总管一向忠心,此事定有误会。眼下当务之急是救火安民,查明走水缘由……”
“本太守自然知道!”甘宁冷哼一声,不再看面如死灰的黄诚,转而对着救火的军士民夫吼道,“都愣着干什么?赶紧把火给老子扑灭!仔细搜查火场,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之物!”
他这番举动,看似暴躁无脑,实则一石三鸟。其一,借题发挥,公然质疑黄诚,将其置于风口浪尖;其二,将张硕也拖入此事,观察其反应;其三,给了自己一个光明正大搜查城西区域(包括那处秘宅)的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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