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阳把寒雪映得发暖,却连湟水冰面的一丝凉意都化不开。李清勒马立在山岗上,玄色披风被风卷得猎猎作响,目光越过稀疏的松柏,落在不远处那座北番僧寺上 —— 鎏金瓦当在残阳下泛着刺目的光,朱红的寺门描着繁复的花纹,连檐角垂落的铜铃都镶着一圈银边,这般奢华,与山下冻得缩在破庙里的流民形成刺目的对比。
他抬手按住腰间佩剑,指尖触到冰冷的剑鞘,喉间轻轻溢出一声叹:“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一座僧寺,倒比西宁府的知府衙门还阔绰。”
“军师,都按您的吩咐布好了。” 亲兵策马上前,压低声音回话,“后山留了条仅容两人并行的窄道,直通湟水西岸;芦苇荡里藏了一千弟兄,全是挑出来的长枪手,冰面下也凿了暗缝,只要他们带着财物踩上去,保准一裂一个准。”
李清微微颔首,指尖在马鞭柄上轻轻敲了敲:“再等半个时辰。让前队的弟兄们喊阵,把‘归降免死、私藏财物者斩’的话传进去,逼他们动。咱们不缺时间,缺的是让他们自己走进套里的理由。”
半个时辰的风雪,把寺门拍得 “砰砰” 响。终于,“吱呀” 一声,那扇朱红大门被推开了。最先出来的是几个手持念珠的老喇嘛,袖口鼓得能塞进半块金砖,走路都得用手按着才不至于掉出来;紧随其后的是扛着木箱的武僧,木箱边角磨得发亮,走一步就传出 “哗啦” 的声响,不用看也知道里面装的是金银;最后是一群背着布包的小僧,一个个缩着脖子,布包勒得肩膀发红,却死死攥着不肯松手 —— 那里面或许是几两碎银,或许是半块玉佩,却是他们眼里 “能活命” 的指望。
老住持走在中间,身披镶金边的红色僧袍,领口露出里面的狐裘,手里攥着一串蜜蜡念珠,每颗珠子都有拇指大小,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他扫了眼远处明军的阵型,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却还是强撑着镇定,往后山的方向走。
“果然是奔着后山来的。” 李清冷笑一声,对亲兵道,“传令下去,按计划收网。前队的弟兄们别真追,就远远跟着喊杀,把他们往湟水那边逼,别让一个人从其他方向跑了。”
北番僧众浩浩荡荡涌向后山窄道。路窄雪滑,不时有人摔在地上,木箱摔开,元宝滚了一地,后面的人却顾不上捡,只顾着往前挤 —— 明军的喊杀声越来越近,像催命的鼓点,敲得每个人心头发慌。有个小僧摔了一跤,布包里的碎银撒了出来,他刚要去捡,就被后面的武僧一脚踹在背上:“别捡了!命都快没了!”
老住持被两个武僧扶着,踉踉跄跄走到湟水岸边。冰面泛着青灰色的光,一眼望不到头,只有西岸的芦苇荡在风里晃,像一片暗绿色的影子。他喘着粗气,指着冰面喊:“快!过冰!过了河就是咱们的人,明军追不上来!谁要是敢慢,别怪我不客气!”
最先踏上冰面的是几个年轻武僧,他们背着沉甸甸的财物,脚步踉跄。刚走出去没几步,“咔嚓” 一声脆响突然响起 —— 冰面裂开一道细缝,冰水瞬间渗了出来,冻得那几个武僧一哆嗦,脚底下顿时没了力气。
“慌什么!” 老住持厉声呵斥,“这么厚的冰,踩不裂!都给我快过!要是误了时辰,咱们都得死在这!”
可他的话刚落,又是 “轰隆” 一声闷响 —— 这次不是细缝,而是冰面直接塌了一块!走在最前面的两个武僧连人带包掉进水里,冰水瞬间没过他们的胸口,两人惨叫着挣扎,手在冰面上乱抓,却只抓到一把冰冷的雪。
“住持!救我!” 其中一个武僧朝着老住持的方向伸着手,手指冻得发紫,刚碰到冰沿就滑了下去,“我还不想死…… 我还有娘要养……”
老住持脸色煞白,往后退了两步,却被身后涌来的僧众推着,不由自主地踏上了冰面。他脚下一滑,险些摔倒,手里的蜜蜡念珠掉了两颗,滚进冰缝里,很快就被冰水冻住,再也找不回来。
就在这时,西岸的芦苇荡里突然爆发出一阵喊杀声 ——“杀!别让他们跑了!”
一千名明军长枪手从芦苇荡里冲出来,列成三排,长枪直指河面。阳光照在枪尖上,闪着冷光,把番僧们的脸照得一片惨白。有个小僧吓得腿一软,直接坐在了冰面上,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流,混着雪水,在下巴上冻成了冰碴。
“中计了!” 老住持眼前一黑,脚下的冰面又开始晃动。他身后的僧众瞬间乱了,有人转身想往回跑,却被后面的人挤得摔在冰上,惨叫声、哭喊声混在一起;有人慌不择路,直接往冰缝里跳,想游到对岸,却忘了这是寒冬腊月的湟水,刚跳进水里就被冻得没了知觉。
“住持!我们跟他们拼了!” 一个满脸络腮胡的武僧嘶吼着,拔出腰间的戒刀,刀身映着他涨红的脸。他朝着西岸冲了两步,却没注意脚下的冰面已经开始松动,“咔嚓” 一声,整个人掉进了水里,戒刀脱手,在冰面上滑出老远,最后插进雪地里,刀柄还在微微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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