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深处,九宫归元阵的符文仍在幽幽闪烁,残余的黑气如烟丝般被阵法缓缓绞碎。
阿七被铁链锁在阵心石柱上,浑身湿透,唇角干涸的血迹像一道裂开的诅咒。
苏锦言站在阵外,指尖轻抚玉镯,那镯面贴上额心的刹那,一股阴寒直刺识海——
断续血纹浮现,蜿蜒如活蛇游走,勾勒出十二个模糊人影,彼此以无形丝线相连。
其中一人骤然崩解,其余十一具身影同时震颤,似有低语自虚空中传来:“子时三刻,井水泛赤……血祭始燃。”
她猛地睁眼,瞳孔收缩。
不是巧合。
昨夜城西贫民巷暴毙三人,症状与北境“赤面瘟”相似——高热不退、咳血不止、皮肤浮现猩红斑块,但更烈。
死者肺腑溃烂速度远超寻常疫病,且尸身冷却后竟渗出微弱热气,仿佛体内仍有火种未熄。
药奴子分魂未灭,他要借疫发难。
她转身走出地窖,步伐沉稳却极快。
风从廊下掠过,吹动她素白衣角,宛如执幡索命的冥使。
“杜仲!”她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波澜,“去把陆先生和石铁头叫来,半个时辰内,我要看到济世庐所有账册与近三月药材出入记录。”
“是!”少年应声欲走,又迟疑回头,“阿七他……真的……”
“他已经不是阿七了。”苏锦言打断,目光扫过地窖入口,那里已被九重封印封锁,“他是药傀,是容器,是药奴子归来的一扇门。若我不将他锁死在此,明日全城百姓,都会成为他的养料。”
话音落时,天边刚露鱼肚白。
可济世庐外,已围满了人。
怒吼声、哭嚎声混作一团,火把映照着一张张扭曲的脸。
一名老妇跪在台阶前,手中举着一个烧焦的药包,嘶声控诉:“我儿吃了你们的祛湿汤,半夜咳血而亡!你们这些黑心大夫,勾结妖人引灾入城!”
人群躁动,砖石乱飞,砸在门板上发出闷响。
陆先生匆匆赶来,接过药包查验,眉头紧锁:“包装确实是仿制的,针脚走向与我们不同,而且……”他捻起一点残粉嗅了嗅,脸色骤变,“这里面掺了‘炎髓蛊卵’的灰烬。此物遇水即溶,入体后激发高热,七日内引发肺络爆裂,正是如今疫症的诱因之一。”
“有人栽赃。”石铁头怒目圆睁,手按刀柄,“让我带人清场,看谁敢再闹事!”
“不行。”苏锦言抬手制止,目光扫过人群——那些愤怒的眼睛里,藏着恐惧,也藏着求生的渴望。
“开门。”她淡淡道。
众人一怔。
“我说,开门。”
沉重的木栓被抽开,两扇大门缓缓开启,晨光洒进庭院,照亮她立于台阶之上的身影。
她一身素衣,未施粉黛,手中却托着一具蒙着白布的尸体。
全场骤然寂静。
“若是我害人,何须藏尸?”她声音不高,却穿透嘈杂,“今日当众剖络,验明真相。生死由天,黑白由证。”
她说完,亲自将尸体置于院中白布台上,取出银针与薄刃,动作利落如行云流水。
围观百姓屏息凝神,有人颤抖着后退,也有人死死盯着她的手。
银针划开胸腔,肺叶暴露而出,紫黑斑块如蛛网蔓延,细密脉络间竟隐隐有微小颗粒蠕动。
她取一小滴特制药水滴注其上,斑块忽然微微抽搐,仿佛活物苏醒。
“这不是风寒湿热所致。”她冷冷环视四周,“而是活蛊寄生,借呼吸传毒。此蛊名为‘炎髓引’,需以特定药灰为饵,在人体内孵化三日,方显症状。你们说我的药杀人——可真正的毒,早已藏在你们每日饮用的井水中。”
人群哗然。
“你胡说!哪来的井?”
“你怎知是蛊?莫非你本就是养蛊之人!”
苏锦言不怒,只指向墙上悬挂的京城舆图,指尖落在城西三点:“因为这三口井,正是谢家废弃药渠的出口。三年前他们私炼禁药,污渠直通地下暗河,我母亲曾亲笔记录隐患。如今有人重启旧渠,投下蛊引,让整片贫民区沦为温床。”
她顿了顿,目光森寒:“你们骂我,可真凶正躲在暗处看戏。等全城陷入恐慌,他便可借乱重生——用十万百姓的性命,祭炼他的不死之魂。”
风停,云聚。
那一刻,无人再敢轻易开口。
而苏锦言知道,这只是开始。
她转身走入堂中,提笔疾书三道药方,交予陆先生:“立即熬制‘镇络散’、‘清毒汤’、‘护心丸’,优先供给城西五坊。”又唤来石铁头:“加派护卫巡夜,凡发现私自掘井、倾倒药渣者,格杀勿论。”
最后,她望向门外等候的钱掌柜,声音低沉却坚定:
“调十车米粮来。”第58章 她不躲瘟神,迎的是人心(续)
晨光未散,济世庐前尘土飞扬。
十辆满载米粮的牛车碾过青石板路,在百姓惊疑的目光中缓缓停下。
麻袋堆叠如山,谷香随风四溢,竟在这疫气初起、人心惶惶的清晨,带来一丝久违的安稳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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