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元年(1119年)的冬天,汴京城比往年更冷了几分。太师蔡京府邸的书房内,银骨炭在兽头铜盆里烧得正旺,却驱不散窗外透进来的寒意。
蔡京放下手中一封密报,指尖在紫檀木书案上轻轻敲击。他对面坐着的是刚刚从西北返京的童贯。
“女真人…完颜阿骨打…”蔡京沉吟着,“去年在按出虎水畔建国,号‘大金’,今年便攻下了辽国的黄龙府。辽主耶律延禧亲征,竟在护步答冈被打得全军覆没。”
童贯眼中闪着异样的光,他身体前倾,低声道:“相公,此乃天赐良机!辽国五京,如今东京已失,上京岌岌可危。我朝若能联金攻辽,不但可雪百年岁币之耻,更能收复燕云十六州!此不世之功,足以光耀青史!”
蔡京没有立刻接话。他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庭院中积满白雪的假山。那山石是从太湖运来的,形态奇崛,耗费了三千民夫一月的功夫,才立于他的园中。
“功业…”他轻轻呵出一口白气,“童供奉,你可知此事风险?联金灭辽,犹如引虎驱狼。那女真蛮族,悍勇更胜契丹。若其灭辽之后,顺势南下…”
“相公多虑了!”童贯信心满满,“我西军劲旅,与西夏鏖战百年,岂是契丹那些老爷兵可比?届时据有燕山险隘,女真铁骑再勇,又能奈我何?”
蔡京转过身,脸上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此事关系重大,需从长计议。不过…可以先派个精明强干之人,渡海去探探女真的虚实。”
几乎在同一时间,辽国南京析津府(今北京)的一座府邸内,一个名叫马植的辽国汉官,正对着一幅残破的《燕云山河图》长吁短叹。
他是辽国光禄卿,官位不低,但身为汉人,在契丹贵族把持的朝堂上始终不得志。更重要的是,他看到了大辽这座百年大厦正在加速倾颓。
“天祚帝荒淫无度,朝政**,如今又逢女真崛起…大辽气数已尽啊。”他喃喃自语。
一个心腹家人低声道:“老爷,听说宋廷有意联金攻辽,正在物色熟悉北边情势的人才…”
马植眼中精光一闪。他盯着地图上那道蜿蜒的长城界线,一个大胆的计划在心中成型。
“备马!”他猛地起身,“我要去见童贯!”
宣和二年(1120年)三月,一艘海船从登州(今山东蓬莱)悄然出发,乘着东南风,向北驶去。船上除了水手,只有两位重要人物:马植——他已改名为李良嗣,以示对宋室的忠诚;以及武义大夫马扩,一个精通北方情势、胆识过人的年轻军官。
船舱内,李良嗣对马扩道:“马兄,此次北行,关乎两国气运。若能说动金主与我朝结盟,南北夹击,则燕云故地可复,百年耻辱可雪!”
马扩望着窗外波涛汹涌的大海,神色凝重:“李兄,我只怕请神容易送神难。那女真人生长白山黑水之间,悍勇无比,绝非善类。我朝承平日久,武备松弛,若…”
“马兄过虑了。”李良嗣打断他,“契丹占据燕云百五十年,断我华夏龙脉。如今其运将终,正是我辈建功立业之时!他日功成,你我都将名垂青史!”
马扩不再言语,只是默默擦拭着佩刀。刀身映出他年轻却坚毅的面容。
船队在海上颠簸了月余,终于在辽东半岛一处荒僻的海湾靠岸。又经过十余日的陆路跋涉,他们在一个名叫“拉林河”的地方,见到了传说中的金太祖完颜阿骨打。
那是在一片辽阔的草原上,金军刚刚击溃了一支辽军,正在举行盛大的庆功仪式。无数骑兵呼啸往来,马蹄声震天动地。完颜阿骨打坐在一张铺着虎皮的木椅上,身形并不高大,但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周身散发着一种原始的、令人心悸的威严。
李良嗣深吸一口气,整了整衣冠,上前用熟练的女真语说道:“大宋使者李良嗣、马扩,拜见大金皇帝陛下!”
完颜阿骨打打量着这两个南国来客,他们的丝绸官服与周围皮袍铁甲的将士形成了鲜明对比。
“南朝的皇帝,派你们来做什么?”他的声音洪亮,带着草原首领特有的直率。
李良嗣躬身道:“陛下神武,屡破辽师。我大宋皇帝愿与陛下结盟,南北夹攻,共灭契丹!”
“结盟?”完颜阿骨打哈哈大笑,“我女真儿郎,靠自己就能踏平辽国,何需与你们南朝结盟?”
马扩上前一步,不卑不亢:“陛下,辽国疆域万里,带甲百万。贵军虽勇,若我军自南出击,牵制其兵力,陛下岂不如虎添翼?且幽云十六州本是我汉家故土,若陛下应允灭辽后归还,我朝愿将原本输辽的岁币转献大金。”
这番话既点明了利害关系,又给出了实际利益,完颜阿骨打沉吟起来。他身边的弟弟完颜斜也低声道:“大哥,南朝富庶,与其为敌,不如为友。让他们去打辽国,也能试试他们的斤两。”
完颜阿骨打点了点头,对李良嗣道:“好!既然南朝皇帝有此诚意,我大金愿与你们结盟!不过,空口无凭,我们需要歃血为盟,订立盟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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