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棚角落的小铃铛响了一下。沈知意的手指动了,她没有抬头,只是把钥匙在袖子里握得更紧了些。
第二天清晨,她照常生火炒茶。灶火映着她的脸,铁锅烧到温热时,陈婶提着菜篮子从院外进来。她把一捆青菜放在石桌上,顺口说:“听说了吗?邻县出了个新茶,叫什么‘四季调养复合茶’,说是能安神、助眠、还能暖胃。”
沈知意翻炒的动作顿了一下。她没问是谁说的,也没停下手中的活。但她多加了一片薄荷叶进茶料里。阿斑蹲在案边,尾巴轻轻扫过地面。
陈婶走后,院子里安静下来。沈知意把炒好的茶装进陶罐,封好口。她坐在石凳上,看着桂花树的影子慢慢移过晒匾。
午后,她出了门,往书坊走去。裴砚正在整理一批旧书目,听见脚步声抬起了头。他放下笔,目光落在她脸上。
“你听说了吗?”她说,“邻县出了款‘调养茶’。”
裴砚没说话,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条递给她。纸条折成细条,上面写着几行小字:品牌名为“清和堂”,主打“四季养生”概念,已上线电商平台预售,宣传语为“一茶四效,顺应天时”。
发布时间是三天前。
沈知意看完,把纸条还给他。两人对视片刻,谁都没开口。但他们都明白,这件事不是巧合。
裴砚把纸条压在砚台下。“他们动作很快。”
“我们的茶还没定型。”她说,“配方还在调整,连名字都没最后定。”
“但他们已经推出来了。”裴砚声音很平,“而且打的是同样的主意。”
沈知意站起身,走到窗边。窗外是青石街,几个孩子正跑过,踢起一阵尘土。她看着远处山道,那里空无一人。
“我们该怎么办?”她问。
裴砚站起来,走到她身后一步的位置。“现在动手宣传,可能暴露太多细节。可再等下去,消费者心里已经被别人占了位置。”
“我们讲的是‘人’和‘地’的故事。”她说,“不是只讲功效。”
“可别人也在讲故事。”裴砚说,“只是他们的故事里,没有桃溪,没有老茶树,也没有这一年的试验记录。”
沈知意转过身。“那我们就输在起点上了?”
“不。”裴砚摇头,“我们输不了。因为我们做的每一步,都是真的。他们抄得了名字,抄不了过程。”
沈知意沉默了一会儿,走出书坊。风从巷口吹来,带着一点湿气。她回到祖屋,坐在桂花树下的石桌前,打开木箱,拿出手稿。
阿斑跳上石凳,蜷在她手边。她开始写。
笔尖划过纸面的声音很轻。她写道:“茶未成,风已动。非争叶之香,而在心之所认。”
写完最后一个字,她合上本子,放进木箱,锁好。
第二天一早,她取出一小撮昨夜炒制的桂语茶冲泡。茶叶入水后,表面浮现出细密纹路,像是交错的脉络图。
第一位来喝茶的是村里的张婆婆。她捧着茶盏喝了一口,忽然怔住。她闭上眼,眼角有泪滑下来。
“我梦见我娘了。”她说,“她在灶前熬药,说我受了风寒,要喝姜茶。”
她说完就走了,没再多问。
裴砚站在茶铺门口,亲眼看见这一幕。他走进来,低声说:“我们不必比他们快,只需更真。”
沈知意点头。
他们坐在院中商量。不能再等了。必须尽快让消费者知道这款茶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要做它,背后有多少人在坚持。
但他们不能直接推出成品。配方未定,工艺还在微调,一旦公开反而会被迅速模仿。
“我们可以先讲它的来历。”沈知意说,“讲我们为什么要研发一款新的复合茶。”
“讲桃溪的气候,讲山银花和薄荷的生长周期,讲三次失败的过程。”裴砚接道。
“也讲那些熬夜记录数据的人,讲踩坏的薄荷苗,讲复焙时失控的温控器。”她说。
“让所有人知道,这不是一个突然冒出来的产品。”裴砚说,“而是一年三百多天的坚持。”
他们决定先放出一部分内容。不是广告,不是推销,而是真实记录。用文字,用图片,讲清楚每一味辅料的选择原因,每一次调整背后的考量。
不提功效数字,不承诺效果,只说事实。
“人们会记住第一个打动他们的故事。”沈知意说,“我们要成为那个故事。”
裴砚看着她。她的眼神很静,不像前两天那样沉在成果里,也不像刚才听到消息时有一丝波动。现在的她,清醒,坚定。
傍晚,他回到书坊。他从袖中取出那张纸条,放在灯下看了很久。然后他把它折好,投入炉中。
火苗窜起来,纸条边缘变黑卷曲,最后化成灰。
他站在窗前,看着天色一点点暗下去。镇上灯火渐次亮起,书坊外的街道安静下来。
沈知意坐在院中石凳上,手里拿着刚写完的手稿残页。她没有烧掉它,也没有收进木箱。她就那么坐着,目光望向远处山影。
风吹过晒匾,发出轻微响动。阿斑趴在桂花树根处,耳朵动了一下。
她听见裴砚的脚步声远去,没回头。
她的手指抚过纸页边缘,那里有一道折痕。
灶房里的铁锅早已凉透。
东棚的门关着,插销落得好好的。
她低头看手中的纸,上面最后一句话是:“真正的竞争,从来不在市场上,而在人心如何被触到。”
她把纸折成小块,塞进袖中。
远处山道上,一道模糊的身影正朝村子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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