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底的天气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来,知了声嘶力竭地鸣叫着,仿佛也在为这个不寻常的日子增添几分焦躁。一大早,吴普同就醒了,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怎么睡着。今天是成绩公布的日子,县三中通知所有毕业生上午八点返校领取成绩单。
李秀云早早地做好了早饭,但谁都没有胃口。吴建军默默地抽着旱烟,烟雾在晨光中缓缓缭绕,将他眉头紧锁的脸庞笼罩得若隐若现。
“多吃点,今天要跑远路。”李秀云往儿子碗里夹了一筷子咸菜,声音有些发颤。
吴普同机械地往嘴里扒拉着小米粥,米粒仿佛堵在喉咙里,难以下咽。他注意到母亲的眼圈泛红,显然也是一夜未眠。
去学校的路上,吴普同骑得很慢。阳光已经有些毒辣,照在背上火辣辣的。路旁的玉米地绿得晃眼,但在他眼中却是一片灰暗。
县三中的校园里已经聚集了不少学生,气氛比答案核对那天更加凝重。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焦虑和期待,有的不停地踱步,有的则聚在一起低声交谈。
“听说今年分数线可能会降一点?” “难说啊,考生一年比一年多......” “我估了四百三,要是降二十分就有希望了。”
吴普同默默地站在树荫下,手心不断冒汗。辛志刚走过来,脸色苍白:“我一晚上没睡好,做了好几个噩梦。” 王红梅和李静也来了,两个女孩紧紧握着手,互相打气。
八点整,杨秀英抱着一摞牛皮纸信封走出办公室。她的脸色比上次更加严肃,步伐也显得沉重。
“同学们,现在我念到名字的上来领取成绩单。”杨老师的声音透过嘈杂的人群,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第一个被念到的是赵强。他快步上前,接过信封时手有些发抖。拆开一看,脸上顿时绽放出笑容:“489分!我考了489分!” 周围响起一阵羡慕的惊叹声。
接着是马欢:“476分!”他也松了一口气,推了推眼镜,露出满意的微笑。
一个接一个的名字被念到,有人欢喜有人愁。有个女生一看到成绩就痛哭失声,被父母搀扶着离开;还有个男生兴奋地跳起来,大喊“我上线了”。
“辛志刚!358分!”辛志刚接过信封,看了一眼,整个人像被抽空了力气,踉跄着退到一旁,靠在墙上发呆。
“王红梅!325分!”王红梅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李静!302分!”李静深吸一口气,勉强笑了笑。
终于,杨老师念到了:“吴普同!”
吴普同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他走上前,颤抖着接过那个决定命运的信封。牛皮纸的质感粗糙而厚重,仿佛承载着千钧重量。
他走到一旁,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成绩单上的数字一个个映入眼帘:
语文:92 数学:78 英语:65 物理:88 化学:97 总分:420分
420分!
这个数字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吴普同心上。据然比估分还低了些,距离去年的专科线有30分的差距!
他的眼前一阵发黑,耳边嗡嗡作响,周围的喧闹声仿佛都隔了一层膜,变得遥远而不真实。他扶着旁边的桌子,才勉强站稳。
杨老师走过来,看了看他的成绩单,轻轻叹了口气:“可惜了,就差一点。要不要考虑复读?你底子还不错......”
吴普同茫然地点点头,又摇摇头,根本听不清老师在说什么。他的整个世界都坍塌了,十二年的寒窗苦读,父母的期望,自己的梦想,在这一刻全部化为泡影。
赵强和马欢围过来看他的成绩,都露出惋惜的表情。 “太可惜了,就差30分。”赵强说。 “复读一年肯定能考上。”马欢拍拍他的肩膀。
但这些安慰的话在吴普同听来都无比刺耳。他知道,对于农村孩子来说,复读意味着又一年的开销和不确定的结果。更何况,家里的经济条件并不宽裕。
这时,校长走过来宣布:“今年专科线是450分,本科线是510分。上线的同学留下来填报志愿,其他同学可以到教务处领取一些民办院校的招生简章。”
吴普同麻木地跟着人群走向教务处。桌子上堆满了各式各样的招生简章,印刷精美但内容含糊。一个自称招生老师的男人正在热情地介绍:
“我们学校是经教育厅批准的民办高校,实行宽进严出。在校期间可以参加自学考试,成绩合格颁发国家承认的学历证书......”
辛志刚对这些很感兴趣,一直在询问细节:“学费一年多少?包分配工作吗?” “一年学费2800,住宿费另算。毕业后推荐工作,不包分配。”招生老师回答。
吴普同随手翻看几份简章,发现大多是一些听起来光鲜但实质模糊的院校。有的承诺“百分百就业”,有的吹嘘“与国企合作”,但仔细看都是些社会办学机构,通过自学考试才能获得学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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