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商收稻粮船满,怀表渐显故人颜
晨雾还没散尽,枫溪河面泛着粼粼的金波,两艘乌篷大船就顺着水流泊在了岸边 —— 船身刷着新桐油,亮得能映出岸边的枫树枝桠,连空气里都飘着淡淡的桐油香,混着晒场飘来的稻香,让人心里敞亮。粮商是个微胖的中年人,穿件宝蓝色绸缎长衫,领口别着块银质怀表,刚下船就掏出帕子擦了擦汗,目光扫过岸边堆得像小山的粮袋,眼睛一下子亮了。
“这稻子看着就精神!” 他快步走到最近的粮袋前,解开麻绳,伸手抓了把稻粒,指腹搓了搓,又放进嘴里 “咯嘣” 咬了一颗 —— 稻壳脆响,米芯雪白,他当即拍了拍手,对着围过来的村民笑道:“枫溪镇的稻子就是好!饱满干爽,没半点潮气,俺给你们加两文钱一斤!”
这话一出口,晒场顿时炸了锅。周铁牛扛着半人高的粮袋,布衫后背早被汗湿了一大片,闻言跑得更急,粮袋蹭着裤腿晃悠也不管,嘴里喊得全村都听见:“俺家今年收了二十袋!多两文一斤,能多卖四十文!冬天就给俺娃买个新拨浪鼓,红漆的那种!” 李大婶提着竹篮挤过来,里面装着刚烙的玉米饼,塞给粮商一块:“掌柜的实在!吃块饼垫垫,俺家稻子在最里面,都是陈先生帮着烘过的,干得很!”
陈建国蹲在临时搭的木桌旁,桌上铺着他用麻线订的粗纸本子,炭笔笔尖磨得有点秃,旁边放着个陶碗,里面装着晒干的玉米籽 —— 按之前的规矩,一颗玉米算十斤稻子,记完一家就往对应名字的格子里放一颗。刘三叔推着粮车过来,木轮上还沾着田埂的泥,车把手上缠着磨得发亮的粗布,他指着粮袋说:“陈先生,俺这袋稻子晒了三天,你摸摸,干得很!” 陈建国伸手按了按粮袋,稻粒紧实,笑着往本子上画了个 “正” 字,又放了两颗玉米籽:“三叔,您这是二十斤,记上了。”
粮商凑过来看他记账,见本子上的名字整整齐齐,玉米籽摆得没半点乱,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这位先生是读书人吧?字写得周正,账记得比俺家账房还清楚!俺在县城开了三家粮铺,正缺个管事的,每月给你两吊钱,管吃管住,跟俺走呗?” 陈建国手里的炭笔顿了顿,目光扫过不远处的小丫 —— 小姑娘正蹲在地上,把掉在地上的玉米籽一颗一颗捡进小竹筐,阳光照在她的羊角辫上,泛着浅黄的光。他笑着摇了摇头:“不了,俺在枫溪镇挺好的,舍不得走。” 粮商叹了口气,捏着算盘珠子 “噼啪” 响:“可惜了,这么好的人才。”
小丫捡完玉米籽,就蹦蹦跳跳地过来帮忙,小竹筐放在脚边,陈建国记完一家,她就递一颗玉米籽,偶尔还学着数钱 —— 粮商给村民结账时,她趴在桌边,把铜钱放在手心,一颗一颗数,数到 “五” 就皱着眉重新数,惹得粮商笑出声。他从兜里掏出颗裹着糖纸的水果糖,剥了糖纸递给小丫:“这小丫头真能干,给你糖吃。” 小丫看了看陈建国,见他点头,才接过糖,攥在手心舍不得吃,只把糖纸叠成了小方块,放进兜里。
太阳从东边移到西边,把枫树叶的影子拉得老长,两艘粮船终于装满了 —— 稻袋堆得高出船沿,用麻绳捆得紧实,船身往下沉了半截,河水漫到了船板边缘。粮商打开钱箱,铜钱 “哗啦” 倒在布兜里,沉甸甸的,递到村民手里时,还带着钱箱的木头香。刘三叔接过布兜,捏着铜钱往耳边晃了晃,“叮当” 声脆得很,他笑得眼角皱成了褶:“够给老婆子买件新棉袄了,藏青色的,她去年就念叨;还能买两斤糖,让她也尝尝甜。” 李大婶把布兜系在腰上,拍了拍,生怕掉了:“要给孙子买个新虎头帽,再扯块粉花布,做件新衣裳,过年穿。” 周铁牛揣着钱就往镇上的酒馆跑,跑了两步又回头喊:“陈先生!晚上来喝两杯啊!庆祝丰收!” 陈建国笑着挥了挥手:“你们喝,俺还要整理账。”
济世堂的门关上时,外面的枫树叶正沙沙响,桌上的油灯跳动着,把影子映在墙上,忽明忽暗。陈建国把账本摊开,仔细核对每一家的粮数和钱数,炭笔在纸上划过,留下浅浅的痕迹。刚把账本叠好放进抽屉,就觉得胸口有点烫 —— 是怀表。他赶紧伸手掏出来,指尖刚碰到表盘,就觉得比上次更烫,“枫火映心” 的刻字泛着淡淡的红光,像有团小火在里面烧。
他把怀表放在桌上,红光越来越亮,表盘上慢慢映出了画面 —— 是他熟悉的客厅,林慧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张照片,正偷偷抹眼泪。照片他认得,是去年在枫林场拍的,他穿着格子衫,站在枫树下,笑得没心没肺,照片的边角有点卷,显然是经常拿出来看。她穿的蓝布衫,还是他前年出差时给她买的,头发有点乱,大概是忙得没顾上梳,手指轻轻摩挲着照片上他的脸,嘴里好像在念叨着什么,只是听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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