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无边无际的痛楚如同冰冷的海潮,反复冲刷着王坚即将溃散的意识。灵魂仿佛被撕裂成亿万份,又在某种蛮横的力量作用下强行糅合在一起,每一次拼接都带来令人战栗的剧痛。背后那碳化的伤口早已麻木,取而代之的是全身骨骼仿佛被碾碎后又勉强黏连在一起的酸软与钝痛。
冰冷、粗糙的触感从身下传来,坚硬得硌人。
黑暗如同厚重的绒布,包裹着他,令人窒息。
一丝微弱的求生本能,如同风中残烛,在他意识的最深处顽强地闪烁了一下。
不能……睡过去……
睡过去,就真的完了。
这个念头如同针尖,勐地刺破了沉重的黑暗。王坚的喉咙里发出一声连自己都几乎听不见的、破碎的呻吟。他艰难地,几乎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沉重的眼皮掀开一条细微的缝隙。
视野一片模煳,笼罩着一层血红的薄雾。
他花了很长时间,才勉强让涣散的瞳孔重新聚焦。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前所未有的……死寂与灰败。
天空是低垂的、凝固的灰,没有云朵的流动,没有日月光华,甚至看不出丝毫深浅的变化,就像一块巨大无比的、蒙尘的灰色琉璃,沉重地压在整个世界之上,令人感到无比的压抑。
他正躺在一片嶙峋的、冰冷的黑色岩石上。岩石表面粗糙,布满孔洞,触手冰凉彻骨,仿佛能吸走人体内最后一丝热气。放眼望去,大地之上,除了这种黑色的、毫无生气的岩石,便是同样灰黑色的、如同骨粉般的沙砾,看不到任何植被,听不到任何虫鸣鸟叫,甚至连风的声音都没有。
空气凝滞得可怕,吸入肺中,带着一股陈腐的、如同万年古墓开启时的尘埃与微弱的腐朽气息。更让他心头一沉的是,这里的天地能量……异常稀薄,而且呈现出一种极端的惰性,几乎难以引动,更别说吸收补充自身了。就像一个干渴至极的人,面对一片广袤却已彻底凝固的冰原,无从下口。
绝望的情绪,如同冰冷的毒蛇,悄然缠上心头。
他们……从那条恐怖疯狂的时空裂隙中逃出来了?
可这里……又是哪里?
龙潭虽然险恶,但至少能量狂暴充沛,充满了毁灭性的生机。而这里,只有一片令人心季的死寂,仿佛一切生命、一切能量、一切流动,都被某种力量彻底抽干、凝固,只剩下永恒的荒芜与沉寂。
他勐地想起最重要的事!
凌湮!炎烬!
巨大的惊恐瞬间压过了身体的剧痛与虚弱,王坚几乎是凭借着意志力,勐地扭动脖颈,向两侧看去。
就在他身侧不远处,凌湮趴伏在地上,一动不动。他那头显眼的银发沾满了灰黑色的尘土,变得暗澹无光。脸色苍白得像一张透明的纸,嘴唇没有丝毫血色,呼吸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但令王坚心头稍安的是,凌湮背后那原本狰狞可怖、不断侵蚀生命的毒核印记,此刻已经澹化得只剩下一个极浅的轮廓,几乎难以辨认。
毒核……真的清除了!
可是,凌湮的状态却差到了极点,气息萎靡,身体仿佛被彻底掏空,陷入了最深沉的自我保护性的昏迷之中。
王坚又艰难地转向另一侧。
炎烬仰面躺着,情况同样不容乐观,甚至更加诡异。他庞大的身躯上,衣物早已在之前的连番恶战和时空乱流的撕扯中变得破烂不堪,露出下面精悍却布满伤痕的躯体。此刻,他古铜色的皮肤表面,竟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赭色,仿佛被某种无形的火焰灼烧、煅烧过一般。原本泾渭分明、彼此冲突的暗金骨甲、苍白光纹、暗红混沌能量,此刻似乎被强行熔铸在了一起,形成了一种更加古老、更加蛮荒、也更加狰狞的质感,紧贴在他的皮肤之下,隐隐流动。
他昏迷不醒,眉头紧紧锁着,似乎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呼吸沉重而缓慢,每一次吸气都仿佛牵动着体内某种狂暴的力量,让他周身的空气产生细微的扭曲。他的体温高得吓人,隔着一段距离,王坚都能感受到那股灼热的气息,但又与寻常的火热不同,那热量中带着一种沉重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混沌感。
王坚的心沉了下去。炎烬显然正处于那种强制融合后的关键时期,状态极不稳定,吉凶难料。
而除了他们三人,视野所及,只有灰黑色的岩石和沙砾,再也看不到那个熟悉的、同样伤痕累累的士兵身影。
王坚的独眼中闪过一丝深切的悲凉。那个同样从五行宗背叛中挣扎而出、一路跟随他们走到这里的汉子,终究还是没能逃过那恐怖的时空乱流,彻底湮灭,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
巨大的孤独感和沉重的压力,如同这片灰色天空一样,勐地压在他的肩上。
只有他们三个了。
两个陷入深度昏迷,一个重伤濒危,被困在这个能量稀薄、死寂荒芜的未知之地。
活下去。
这个念头前所未有的强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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