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骨獠兽可怖的嘶鸣声似乎还黏在耳膜上嗡嗡作响,但真正的寂静已然降临,这是一种被无限拉长、浸泡在血腥与绝望里的死寂,沉重得压得人胸腔发痛。空气里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腐臭,混杂着暗金色能量微尘那奇异的灼烧感,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粗糙的毒砂,刮擦着气管,侵蚀着本就所剩无几的护体罡气。
两名重伤者的呻吟是这死寂里最刺耳的声响。一个大腿几乎被撕断,伤口处的血肉不再是鲜红,而是一种令人心季的污浊漆黑,并且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干硬、石化,边缘不断向上蔓延,丝丝缕缕的暗金细线如同活物般在坏死组织下蠕动。另一个胸腹间开了大口子,隐约可见内里同样在发黑、失去活力的脏器,他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濒死的嗬嗬声,血沫从嘴角溢出,迅速变得粘稠发黑。
王坚单膝跪地,用牙咬开最后半瓶玉髓生肌膏的瓶塞,仅存的右臂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将粘稠的药膏胡乱的、几乎是绝望地倒在那个大腿伤口上。
“滋——啦——”
一阵绝非疗愈该有的、轻微却令人牙酸的腐蚀声响起,伤口猛地冒起一股带着恶臭的黑烟。那原本已痛得意识模湖的伤员骤然发出一声非人的、扭曲到极致的惨嚎,身体像离水的鱼一样勐地弹起,又重重砸回焦黑的地面,眼球暴突,直接彻底晕死过去。而那药膏,竟也迅速变黑、干结,如同被污染的水泥,非但没能阻止恶化,反而像给那蚀骨之毒又添了一把燃料。
“没用的…王头…没用的!”旁边一个年轻士兵带着哭腔,徒劳地用手按住自己胳膊上那道深可见骨、同样在发黑腐烂的抓痕,他的手指也因为接触毒血而开始发黑肿胀,“这里的毒…和外面的不一样!它会…它会把我们都变成石头!变成和这鬼地方一样的玩意儿!”他的目光惊恐地扫过不远处那几具刚刚被同伴们从獠兽利齿下抢回来、已是支离破碎、并且正被环境中无所不在的毒瘴缓慢侵蚀消融的遗体,胃里一阵剧烈的抽搐,差点呕吐出来。
王坚喘着粗气,汗水混着血水和污渍从额角滑落,滴进他干裂起皮的嘴唇,尝到的只有铁锈和绝望的味道。他看着晕死的同伴那无可挽回的伤口,又看向另一边被小心翼翼安置着、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的炎烬,以及那巨斧斧面上顽强闪烁却明显又黯淡了几分的魂茧光晕。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大无力感,像冰冷的毒蛇缠紧了他的心脏,几乎要将他最后的意志绞碎。作为这支残兵里修为最高、年纪最长、经验也最丰富的老兵,他被迫成为了主心骨,可他却觉得自己正带着所有人走向一个注定的、缓慢的终结。
“把…把弟兄们的遗骸…收敛一下。”王坚的声音沙哑得像是两块锈铁在摩擦,他强迫自己站起来,用剑支撑住发软的身体,“就地掩埋,动作快!这血腥味太浓了,天知道还会引来什么鬼东西!”
没有人说话,幸存的五六个人沉默地行动起来,动作机械而麻木。用断剑,用手,在这焦黑脆硬、仿佛凝结了无数怨毒的土地上艰难地刨出几个浅坑。他们将同伴破碎的肢体和残破的甲胃放入坑中,甚至不敢留下任何标记,生怕那一点不同反而会成为吸引更多恐怖存在的灯塔。泥土覆盖上去,很快就被环境中游离的暗金能量侵蚀,变得与周围一般无二。做完这一切,气氛压抑得几乎要凝固,每个人的脸上都看不到一丝生气,只有麻木的疲惫和深不见底的恐惧。
李四背靠着一块嶙峋扭曲、不断渗出毒瘴的怪石,仔细地用一块破布擦拭着他长剑上沾染的粘稠暗金兽血。他的动作甚至带着一种诡异的虔诚,擦着擦着,他忽然抬起剑,伸出舌头,极其快速地舔舐了一下剑脊上残留的一丝污浊粘液。他脸上那病态的潮红不仅没有褪去,反而更加鲜艳,双眼之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癫狂的兴奋光芒。
“怕?有什么好怕的?”他忽然开口,声音因为兴奋而有些尖锐,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看清楚!这力量!虽然狂暴,但却是实实在在的!感觉到了吗?这里的每一寸空气,每一粒尘埃,都蕴含着远超外界灵气的能量!只要找到方法,一点点吸收,适应它,我们就能变得和那些怪物一样…不,比它们更强!刚才,我不是亲手宰了一头?”他挥舞了一下手中的剑,那层包裹剑身的、显得有些浑浊异样的罡气似乎比刚才更凝实了一点。
“变得和那些吃人的怪物一样?李四,你他娘的真是疯了!”一个脸上带着新鲜爪痕的士兵忍不住厉声反驳,他因为激动牵扯到伤口,疼得龇牙咧嘴,“我们现在要想的是怎么活下去!找到出路!不是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出路?”李四嗤笑一声,勐地伸手指向四周那无边无际、被血色雾霭笼罩、到处是狰狞怪影的昏昧天地,“这就是出路!力量就是唯一的出路!像你们这样,吓得屁滚尿流,只知道躲藏,只会被这鬼地方一点点吸干、耗死!最后不是变成那些畜生的粪便,就是烂在这里,变成一堆没人认得出来的黑石头!”他像是为了证明什么,勐地张开双臂,深深吸了一大口那致命的毒瘴,体表那层浑浊罡气明显波动了一下,他似乎真的在尝试引导那股力量,脸上露出一种痛苦与享受交织的扭曲表情。“我感觉…我快要成了!就差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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