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封府衙深处,那间被药味浸透的厢房静得可怕。展昭的呼吸已微弱如游丝,每一次艰难的吐纳都牵动着胸腔深处撕裂般的嘶鸣,青紫的嘴唇微微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公孙策搭在他腕上的手指微微颤抖,那脉搏的跳动,一次比一次更轻,更缓,如同即将燃尽的烛火,在无边的寒夜里徒劳地抵抗着黑暗。七日之期,已过去四日,死神冰冷的吐息仿佛已拂过他的额角。
雨墨站在榻边,怀中紧揣着那个油腻的小皮袋,里面装着一点“雪驼脂”,也装着巫医那句如同魔咒般的话语——“寒心兰,御苑冰窖”。她看着展昭灰败的脸,那曾经守护着开封府、守护着汴梁安宁的坚毅轮廓,此刻只剩下脆弱的线条。一股尖锐的痛楚刺穿她的心脏,随即化为滚烫的、不顾一切的决心。
“先生,”雨墨的声音在死寂中响起,异常平静,却带着孤注一掷的力量,“路线…时辰…请告诉我。”
公孙策猛地抬头,眼中血丝密布,写满了不赞同与深深的忧虑:“雨墨!那是龙潭虎穴!守卫森严远超你想象!暗哨如林,巡防交错,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他指着桌上摊开的一张潦草手绘的、凭借记忆和之前调查香料案时零碎信息拼凑出的简图,“冰窖位于御苑最深处,倚山而建,分内外三层。外层有内侍省火者看守,日夜轮值;中层乃储冰之所,通道狭窄如迷宫,冰滑难行,寒气蚀骨;内层则是真正的极寒之地,存放千年玄冰,‘寒心兰’若真存在,必生于此层入口的冰隙之中!且不说如何避开守卫潜入内层,单是那彻骨之寒,常人便难以久持!”
守卫、暗哨、迷宫般的结构、致命的低温…每一样都足以致命。
“我知道。”雨墨的目光没有一丝动摇,反而更加清亮,如同淬火的寒星,“可展大哥…等不了了。先生,告诉我换防的间隙,守卫巡逻的死角,哪条路最险,但…可能最快?”
公孙策看着雨墨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决绝,又看了一眼榻上气若游丝的展昭,喉头滚动,最终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他拿起笔,在简图上飞快地勾画、标注,声音压得极低,如同耳语:“亥时三刻,西苑角门当值侍卫会换岗,有十息空隙。入苑后,沿‘引水渠’潜行,渠水冰冷刺骨,但可避开三处明哨…进入冰窖外层,需趁火者交接食盒的瞬间,从通风口入…中层迷宫,左三右一,遇冰柱则绕行,切莫直走…内层入口…”他笔尖顿了顿,在那个位置重重画了个圈,“此处守卫最严,需待丑时初刻,内侍省总管例行巡查别处时,有一炷香的短暂真空!但寒气…非内功深厚者不能抵挡!”
“够了。”雨墨仔细记下每一个细节,仿佛要将那张简图刻进脑海。她最后深深看了一眼展昭,仿佛要将他的模样烙印在灵魂深处,然后猛地转身,身影决绝地没入门外浓重的夜色。
子时末刻,万籁俱寂。御苑高大的宫墙在月光下投下森然的巨影。雨墨如同壁虎般紧贴着冰冷潮湿的宫墙,一身紧束的深灰色夜行衣让她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她按着公孙策的指引,在亥时三刻的梆子余音中,如同鬼魅般闪过了西苑角门换防的刹那空隙,悄无声息地滑入引水渠。
刺骨的冰水瞬间包裹了她!那寒意如同千万根钢针,狠狠扎进她的骨头缝里!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全身肌肉瞬间绷紧。她强忍着几乎窒息的冰冷,屏住呼吸,只露出眼睛和鼻孔,顺着浑浊的水流,在狭窄的渠壁阴影下艰难潜行。每一次划水都牵扯着冻僵的肌肉,每一次换气都带着撕裂肺腑的痛楚。黑暗中,她能清晰地听到头顶石板路上,巡逻侍卫沉重的皮靴踏过地面的声响,近在咫尺。
不知过了多久,冰冷的折磨几乎让她意识模糊时,前方终于出现了微弱的火光和隐约的人声——冰窖外层到了!她死死盯着通风口的方向,像一尊冻结在冰水中的雕像。终于,两个穿着厚厚棉袄的火者提着食盒懒洋洋地走向交接点。就是此刻!
雨墨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从水中窜出,带起一片冰冷的水花!身体在空中蜷缩成球,精准地滚入那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狭小通风口!动作快得只在瞬间留下一道湿漉漉的水痕。她伏在通风口内冰冷的石地上,冻得浑身剧烈颤抖,大口喘息着,呼出的白气瞬间凝结成冰晶。
来不及缓口气,她迅速剥掉湿透的外层夜行衣,露出里面相对干燥的一层紧身衣裤。寒意依旧如同附骨之疽,但行动总算不那么僵硬了。她猫着腰,按照记忆中的路线,潜入中层冰窖。
眼前景象令人窒息。巨大的冰砖如同沉默的巨人,堆叠成高耸的冰墙,形成错综复杂的狭窄通道。地面覆盖着一层滑溜的薄冰,寒气如同实质的白雾,在冰砖间缓缓流淌,吸一口都感觉肺叶要被冻裂。光线极其昏暗,只有远处火者值房透出的微弱光芒,被冰晶折射,在冰壁上投下光怪陆离、不断晃动的幽影,如同无数窥伺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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