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封府后堂的烛火彻夜未熄,跳动的火苗将包拯铁铸般的身影拉长,投在青砖墙壁上,凝重如山。空气中弥漫着墨香、药草苦涩的气味,还有一丝挥之不去的血腥气——展昭盘膝坐在角落的蒲团上,脸色透着不正常的苍白,正闭目调息,压制着昨夜与“磐石”硬撼后侵入经脉的阴寒内劲。每一次呼吸都带着不易察觉的滞涩。
雨墨垂手立在一旁,肩头简单包扎的布条下隐隐渗出血痕。他声音微哑,尽可能清晰地复述着“四海通商行”的遭遇,以及那个神秘青衣女子清冷的警告。
公孙策将雨墨带回的情报,与展昭追踪文士遇伏的线索铺陈在包拯面前的案几上。他指尖蘸了茶水,在光洁的紫檀木面上勾勒出几条无形的线:“大人请看。密信指向城南城西纸铺与特定文人,展护卫追踪其中一人,却在城外被‘磐石’精准伏迹。这说明对方不仅知晓我们的行动,更在城外预设了陷阱,就等我们入瓮。”
他指尖移向另一处:“雨墨顺着药材线,查到‘四海通’。此商行背景复杂,势力盘根错节,其护卫凶狠、装备精良,绝非普通商贾。那神秘女子出现得蹊跷,警告更是意味深长。两处线索,看似独立,却在最关键处交汇——对方的力量远超我们预估,且对我们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
包拯的目光如同深潭,缓缓扫过水痕勾勒的脉络。他拿起一枚代表边防图的玉质镇纸,轻轻放在“四海通商行”的位置上。“种种迹象表明,失窃的图纸或其摹本,此刻就在这汴京城内。而且,”他的声音低沉而笃定,“交易迫在眉睫。对方如此急迫地清除追踪者,设下陷阱,正是为了扫清障碍,确保交易顺利进行。”
“必须立刻行动,封锁‘四海通’,严查其库房、账簿,拘押所有可疑人员!”展昭睁开眼,强忍着内腑翻腾的痛楚,语气斩钉截铁。
包拯颔首,眼中厉色一闪:“王朝、马汉!”
“卑职在!”两位魁梧的护卫应声而入。
“即刻点齐本府精锐衙役,持本府签押文书,围住‘四海通商行’!严密控制所有出入口,许进不许出!本府随后就到!”包拯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遵命!”王朝、马汉领命,转身欲走。
“且慢!”
一个清朗却带着明显不悦的声音自门外传来。门帘被一只保养得宜的手掀开,一位身着深紫色云锦官袍、头戴展脚幞头的中年官员缓步而入。他面容清癯,三绺长须梳理得一丝不苟,正是当朝参知政事(副宰相)——吕夷简。他身后跟着两名低眉顺目的随从,无形中带来一股沉重的威压。
堂内气氛瞬间凝滞。包拯起身,拱手道:“吕相深夜驾临开封府,不知有何指教?”
吕夷简目光扫过屋内众人,在脸色苍白的展昭和肩头带伤的雨墨身上略作停顿,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他走到包拯案前,并未落座,只是拿起那枚代表图纸的玉镇纸把玩着,语气平淡,却字字千钧:“包大人好大的阵仗。深夜调兵围困‘四海通商行’,所为何事啊?”
包拯面色沉静:“回吕相,本府追查一桩紧要军机失窃案,线索直指‘四海通’,须即刻搜查,以防证据湮灭,国器蒙尘。”
“军机失窃?”吕夷简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带着审视的意味,“本相为何不知?兵部、枢密院亦未有相关急报。包大人仅凭一些捕风捉影的‘线索’,就要围困一家在汴京经营多年、信誉卓着,且与辽、夏、西域诸国皆有商贸往来的大商行?”他放下镇纸,手指轻轻敲击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每一下都敲在人心上。
“此举,恐非明智。”吕夷简抬眼,目光如电,直刺包拯,“如今澶渊之盟方定未久,宋辽边境承平,来之不易。‘四海通’乃沟通南北商路之重要枢纽,涉及诸多邦交利益。包大人无确凿人证、物证在手,仅凭揣测便大动干戈,强行搜查,若是一无所获,岂非授人以柄?辽使若借此发难,指责我大宋无端滋扰正当商旅,破坏盟约,影响邦交和睦,这个责任,”他微微一顿,语气陡然转冷,“包大人,你担得起吗?朝廷的体面,边关的安宁,又岂容儿戏!”
一番话,冠冕堂皇,却如无形的枷锁,瞬间套在了开封府众人的头上。王朝、马汉的脚步僵在原地,目光投向包拯。展昭握紧了拳头,指节发白,牵动内伤,喉头又是一阵腥甜。雨墨感受到那沉重的压力,手心沁出冷汗。
包拯沉默着。烛火在他刚毅的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阴影。吕夷简的话,像冰冷的潮水,冲击着他刚直的堤岸。他知道对方所言非虚,“四海通”背景深厚,牵一发而动全身。强行搜查,若成功,自然能揪出蠹虫;但若失败,或是对方早已转移了关键证据,那么开封府必将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被扣上“破坏邦交”、“构陷良商”的罪名。而吕夷简此刻的出现,本身就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他极可能就是幕后那只名为“影子”的黑手!他的阻挠,恰恰证明了“四海通”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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