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逸的咆哮声犹在百味楼内回荡,震得梁上尘土簌簌落下,呛得人鼻腔发痒。
裴砚听他左一个“弃徒”右一个“孽障”地叫着,此刻却又听他怒斥自己不配称其为师兄,不由得轻笑一声,那笑声在剑拔弩张的气氛中显得格外刺耳,仿佛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林逸鼓噪的威风。
“林师兄息怒,息怒。”裴砚摆了摆手,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我这不是还念着点旧情,才尊称你一声师兄嘛。怎么,如今做了执法堂的头面人物,连这点称呼都听不得了?还是说,‘师兄’二字,让你想起了什么不太光彩的往事,所以听着格外刺耳?”
林逸脸色铁青,额角青筋突突直跳,眼中轻蔑更甚,几乎要喷出火来:“住口!无耻弃徒裴砚,你也配称我为师兄?!”他声音陡然拔高,厉声道:“观主青玄道长已有法旨!你裴砚,身为青竹观弟子,不思进取,反偷盗宗门信物‘青玉麟符’下山!更是与妖邪为伍,败坏我玄门清誉!近来,还查明你私研禁断道法,意图不轨!桩桩件件,铁证如山,罪不容诛!”
林逸每说一句,便往前逼近一步,身上的气势也随之攀升,那玄青道袍无风自动,猎猎作响。他将观主的斥责之语,添油加醋地当众宣扬,刻意将“妖邪”、“禁断道法”等字眼咬得极重,声音如同惊雷般在茶馆内炸开,引得那些惊魂未定的茶客们纷纷侧目,看向裴砚的眼神愈发复杂。
先前还有些许因《精卫填海》而对裴砚生出的敬佩与同情,此刻在青竹观的赫赫威名与这些骇人听闻的“罪状”面前,迅速被恐惧与怀疑所取代。毕竟,青竹观乃是南风城一带玄门正道的翘楚,其言自有分量。
“今日,我林逸便是奉师门之命,前来捉你回山,明正典刑,以儆效尤!”林逸下巴高抬,鼻孔几乎要翘到天上去,姿态倨傲得仿佛在审判一只可以随意碾死的蝼蚁,“裴砚,识相的,便自废修为,束手就擒!如此,或许还能看在往日同门一场的份上,我替你向观主求求情,开恩留你一条贱命!”
他话音刚落,身后那九名执法堂弟子齐刷刷踏前一步,“锵锵锵”数声轻响,腰间法剑已然出鞘半寸,寒光闪烁,冰冷的剑气交织成网,威势逼人。他们目光凶狠,如同盯着猎物的狼群,显然是将这满楼的茶客都视作了无物,只要林逸一声令下,便会毫不犹豫地动手。
茶馆内的气氛凝固到了极点,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仿佛空气都变成了粘稠的胶水。
“这……裴先生真做了这些事?”一个书生模样的茶客脸色煞白,小声嘀咕。
“青竹观执法堂都出动了,恐怕是真的……唉,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可惜了这一身说书的本事。”旁边一个富商模样的中年人摇头叹息。
人群中,有几个曾受过裴砚说书恩惠的茶客壮着胆子,小声议论起来:“裴先生不像那样的人吧?上次我家孩子中了邪祟,就是听了裴先生一段《钟馗捉鬼》,才好起来的,分文未取啊……”
“是啊,裴先生还帮隔壁王大妈家看过风水,指点她避过了一场火灾,他怎会是勾结妖邪的歹人?”
这些微弱的辩解声虽小,却也清晰地传入了林逸耳中。他面色一沉,眼中闪过一丝不耐,厉声呵斥:“一派胡言!此獠最擅妖言惑众,蛊惑人心!尔等凡夫俗子,肉眼凡胎,岂能看穿其包藏的蛇蝎心肠!再敢妄议,扰乱执法,一并按同党论处!”
几名茶客被他凶神恶煞的模样吓得噤若寒蝉,纷纷低下头,再不敢多言。弱肉强食,他们这些普通人,哪里敢跟手握生杀大权的仙门弟子抗衡。
说书台旁的裴砚,从始至终都未曾动怒,反而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林逸那张因愤怒而略显扭曲的脸,仿佛在欣赏一出精心排演却漏洞百出的滑稽戏。
直到林逸呵斥完茶客,他才慢悠悠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林师兄,几年不见,你这颠倒黑白的本事,倒是精进不少啊。只是,你一口一个‘罪不容诛’,一口一个‘铁证如山’,倒是说说,这‘铁证’究竟是什么?凭你那封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翻出来的,连署名都不敢留的匿名信?还是凭你林大执法,一拍脑门子,觉得我裴砚碍了你的眼,便是我有罪的个人臆断?”
裴砚语气平淡,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却字字诛心,如同一把锋利的解剖刀,精准地剖开了林逸指控的虚妄外衣。
林逸被裴砚一语点破关键,面色骤然一变。他确实是接到了匿名举报信,但信中内容多有夸大,他也是借题发挥,急于置裴砚于死地。此刻被裴砚当众点出“匿名信”,让他脸上有些挂不住,仿佛被人当众扒了裤子。
但他毕竟在执法堂历练多年,脸皮早已锤炼得非同一般,很快便稳住心神,强压下心头那丝慌乱,冷哼一声:“冥顽不灵!死到临头还敢狡辩!太上长老他老人家已亲言,你盗走了宗门至宝‘青玉麟符’,此事千真万确,乃是宗门上下皆知之事,岂容你这黄口小儿抵赖!我更亲眼见你在观中鬼鬼祟祟,翻阅那些被列为禁忌的邪魔法典!如今,你又与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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