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火遗迹一战,已过去月余。
曾经狂暴肆虐的污染能量被强行湮灭后,留下的并非一片死寂,而是某种奇异的“静”。仿佛整个世界都在那场超越认知的碰撞中耗尽了力气,连风都带着疲惫的味道。
“无间花境”边缘,毗邻昔日葬神渊裂口的区域,空间依旧呈现不稳定的波纹状。这里是荆青冥以无上伟力暂时封印的“世界伤疤”之一,也是通往更深层虚空的薄弱点。如今,一座以枯木为骨、缠绕着妖艳毒花的简易门关矗立于此。门关并不宏伟,却散发着令人灵魂战栗的气息——那是纯净生机与极致死寂交织而成的矛盾域场。
门关之前,跪着一个人。
他衣衫褴褛,曾经的华美仙袍如今只剩下几缕破布勉强遮体。头发灰白散乱,面容枯槁,眼神空洞地望着眼前那片扭曲的光影。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脖颈上那个由纤细却坚韧的枯藤缠绕而成的项圈,项圈另一端连接在门关基座的一根虬结根须上,长度刚好允许他在门前三步之内活动。
他,就是林风。
曾经万灵仙宗的天之骄子,金系剑道的未来之星,净化派的激进代表。
如今,他是无间花境的“守门犬”。
脚步声响起,不疾不徐。
林风空洞的眼珠动了动,却没有抬头。他听得出来,这脚步声属于谁。这脚步声,已在他破碎的梦境里回荡了无数次,每一次都伴随着灵剑崩碎的脆响和修为被废时那彻骨的冰凉。
荆青冥停在他面前,依旧是那副看似平淡的神情,只是眼底深处,那抹历经生死轮回、掌控枯荣生灭后的淡漠,比任何锋芒都更令人心悸。他身后,跟着两名沉默的枯木卫,它们由彻底魔化的修士尸骸炼制而成,行动间带着令人牙酸的细微摩擦声,眼眶中跳动着幽绿色的魂火。
“看来,你已习惯此地的‘清净’了。”荆青冥开口,声音平静,听不出喜怒。
林风的身体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习惯?他如何能习惯?从云端跌落泥沼,从持剑者变为阶下囚,从“人”变成“犬”……这其中的落差,足以让任何心智坚韧者疯狂。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干涩沙哑的声音,如同破旧风箱:“杀…了我……”
这是他每日重复最多的话语,是绝望中唯一的祈求。
荆青冥俯视着他,指尖轻轻捻动,一朵微缩的、花瓣边缘跃动着纯净白焰的黑莲虚影在指尖浮现、旋转。“死,很容易。”他淡淡道,“但活着,尤其是以你曾经最鄙夷、最恐惧的姿态活着,才是对你,以及对像你这样的人,最好的警示。”
林风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强烈的恨意与屈辱,但那恨意在对上荆青冥那双深邃如渊的眸子时,如同冰雪遇阳,迅速消融,只剩下更深的恐惧。他看到了,在那双眸子里,倒映出的不再是那个在迎仙台上被他轻易毁掉青冥草、肆意羞辱的“柔弱花仙”,而是一个掌控着他生死、乃至他尊严的……主宰。
“为什么…是我…”林风嘶声道,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中挤出,“你已废我修为,毁我道途…为何还要如此折辱!”
“折辱?”荆青冥微微偏头,像是听到了一个有趣的词。“你当初毁我信物,污我血脉,引魔香害我性命时,可曾想过‘折辱’二字?你净化派主张将一切疑似污染者尽数灭绝,连同那些只是被波及的无辜凡人时,可曾想过他们也有尊严?”
他的语气依旧平静,但话语中的内容却让林风如坠冰窟。
“我将你留在此地,守的并非仅仅是这道空间门关。”荆青冥指尖的黑莲虚影飘向那道枯木毒花之门,融入其中,门关上的纹理似乎更鲜活了一些。“你守的,是你过去的偏执,是你所信奉的‘绝对净化’的荒谬,也是这无间花境的……第一条规矩。”
“规矩?”林风茫然。
“可控者存,有用者生。”荆青冥的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规则之力,回荡在这片寂静之地,“这是我为无间花境立下的铁律。你,林风,曾是‘不可控’、‘必须净化’的代表。现在,你就用你这残躯,亲自见证,何为‘可控’,何为‘有用’。”
就在这时,远处的天际传来一阵骚动。几道狼狈不堪的剑光歪歪斜斜地飞来,身上还残留着与低等污染生物搏杀后的污秽痕迹。他们显然是来自外界的修士,或许是为了遗迹中可能残存的宝物,或许是为了寻找什么,误入了这片被无间花境划定的区域。
他们看到了那座诡异的门关,也看到了跪在门关前、被枯藤项圈束缚的林风。
“那…那是谁?怎么被像狗一样拴着?”一个年轻修士失声道。
“闭嘴!”为首的中年修士脸色煞白,他感受到了门关散发出的恐怖气息,更看到了站在林风面前的荆青冥,以及那两名沉默的枯木卫。“是…是无间花境的人!还有那个…荆青冥!”
几人瞬间噤若寒蝉,落在远处,不敢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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