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间花境边缘,秽寂深渊。
此地乃昔日“葬神渊”崩塌后残留的一角,亦是荆青冥当年夺取净世白莲籽的故地。如今,这里成了花境处理无法转化、亦无法释放的极端污染源的填埋场。深渊之下,是连枯木卫都不愿轻易踏足的绝对死域,充斥着狂暴、混乱、足以瞬间湮灭元婴修士神魂的秽念风暴。
一道略显单薄的身影,正艰难地沿着深渊峭壁上开凿出的狭窄石阶,一步步向下跋涉。
她身着一袭早已被腐蚀得看不出原本颜色的法衣,昔日如瀑青丝如今枯槁杂乱,被一层灰败的秽气笼罩。面容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唯有一双眸子,在无尽的疲惫与痛苦深处,还燃烧着一点近乎执拗的微光。
正是苏清漪。
自苏家因无法缴纳足额“净灵贡赋”而被剥夺仙宗附属家族资格,又因昔日与荆青冥的纠葛遭各方排挤,最终族破人散后,她便孤身一人来到了无间花境。
她不是来求饶,也不是来祈求那份早已被她亲手斩断的旧情。
她是来赎罪的。
为她当年的短视与背叛,为家族的困境最终却以如此方式牵连全族,也为……给自己这荒唐而可悲的一生,找一个终点。
她知道,荆青冥绝不会再见她。那位高踞于无间花境之巅,执掌生灭权柄的修罗花主,眼中早已没有了她的存在。或许,自遗迹阵眼那一眼之后,她在他心中,便与脚下匍匐的芸芸众生再无区别。
但她仍来了。
以最卑微的姿态,请求花境执事殿给予她一个“赎罪”的机会。执事殿的主管,是一位曾被荆青冥从彻底魔化边缘拉回的半污染老者,他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丢给她一枚漆黑的令牌。
“境主有令,凡欲赎罪者,不论前因,皆予其路。秽寂深渊之下,有三处‘镇秽石’需加固。完成,可录入花境赎罪簿,予你一片立锥之地。失败,便化为深渊养料,亦是你的归宿。”
老者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
苏清漪接下令牌,没有犹豫。
此刻,她正走向第一处需要加固的镇秽石。越往下,周遭的秽气越发浓稠暴虐,如同无数柄刮骨钢刀,疯狂冲击着她的护体灵光——那灵光微弱得可怜,不过是依靠几枚品阶不高的净灵符勉强维系。她的修为,早在家族败落、资源尽失的挣扎中跌落至筑基初期,且道基布满裂痕,随时可能彻底崩溃。
“呃……”一声闷哼,一道尤为尖锐的秽念旋风擦过她的左臂,护体灵光应声碎裂,衣袖瞬间化为飞灰,露出的手臂皮肤迅速变得青黑、萎缩,剧痛钻心。
她猛地咬住下唇,迅速取出一把药粉洒在伤口上,又以剩余灵力强行封住经脉,阻止污染蔓延。药粉是最劣质的那种,效果甚微,带来的刺痛感让她额头沁出冷汗。
但她只是停顿了片刻,便继续向下。
脑海中,却不合时宜地闪过许多画面。
繁花似锦的仙宗迎仙台,墨绿的腐雨,她碾碎那株青冥草时,荆青冥平静眼眸深处那一闪而逝的、她当时不屑去解读的破碎光。
林家公子林风身边的光鲜亮丽,与他后来面对苏家求援时的冷漠嫌弃。
家族长老们将她当作最后筹码推出去时,那无奈又绝情的眼神。
还有……天火遗迹那巨大的阵眼之中,荆青冥踏入时,与她短暂交汇的那一瞥。没有恨,没有怨,甚至没有任何波澜,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审视,仿佛在看一件早已无关紧要的旧物。
那一刻,比任何咒骂和报复都更让她窒息。
“嗬……嗬……”沉重的喘息声拉回了她的思绪。第一块镇秽石到了。
那是在峭壁一侧凸出的小平台上,一块丈许高的黑色石碑,表面刻满了玄奥的符文,正散发着微弱的白光,勉强抵御着从深渊更深处涌上来的、如同粘稠黑潮般的污染。但显然,石碑的光芒正在不断闪烁,明灭不定,显然已不堪重负。符文有几处已经出现了细微的裂痕。
加固镇秽石,需要以自身灵力,混合一种特制的“固秽灵胶”,填补裂缝,并重新激发符文之力。这个过程极其危险,不仅需要精准的灵力控制,更要在施术时毫无保留地贴近镇秽石,几乎等同于将自身暴露在最浓烈的污染冲击之下。
以苏清漪此刻的状态,这无异于自杀。
她看着那不断哀鸣、仿佛下一刻就要碎裂的石碑,又看了看手中那瓶同样由执事殿发放的、品质显然是最低等的固秽灵胶。
嘴角,缓缓扯出一个苦涩至极的弧度。
这就是他给予的“路”吗?
公平,而又残酷。
不掺杂任何个人情绪,这是花境之主的规则。给你机会,但能否抓住,看你自己的命。
她不再犹豫,盘膝坐在平台边缘,艰难地调息片刻,将状态勉强提升到能支撑施术的程度,然后便拿起灵胶,走向镇秽石。
“嗡——!”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