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迹核心的毁灭风暴缓缓平息,空气中残留着能量湮灭后的刺鼻焦糊味与一种诡异的、混合着新生草木气息的虚空清凉。曾经宏伟的祭坛与支撑天地的巨柱,如今只剩下扭曲断裂的残骸,如同被无形巨兽啃噬过的骨架,凄惨地矗立在弥漫的尘埃里。
这片刚刚承受了净化大阵与本源污染双重毁灭性力量冲击的废墟之上,唯有一处例外。
荆青冥静立着。
他身上的衣袍在狂暴的能量撕扯下显得残破,边缘甚至带着焦痕,但内里蕴含的生机却如沉睡的火山,磅礴而内敛。他手中托着那朵凝实的白焰黑莲——莲瓣漆黑如墨,深邃得仿佛能吸尽一切光线,却又流转着金属般的冷硬光泽;莲心处,一簇纯净的白色火焰静静燃烧,散发出温和却不容置疑的净化之力与勃勃生机。白与黑,生与灭,毁灭与创造,两种截然对立的力量此刻在他掌心完美交融,形成一种令人心悸的平衡与威严。
以他为中心,方圆百米之内,空间呈现出奇异的稳定。破碎的大地不再震颤,狂暴的能量乱流在触及这片区域边缘时便温顺地绕开或自行平息。这是“向死而生”后的领域雏形,是掌控了部分湮灭与创生规则的体现——无间花境的权能在初步彰显。
在这片相对稳定的区域之外,则是地狱般的景象。
仙宗长老们,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执掌生杀大权的存在,此刻大多瘫倒在瓦砾与污秽的泥泞之中。他们或口鼻溢血,或肢体扭曲,华丽的袍服被撕裂、染污,脸上写满了难以言喻的惊恐与劫后余生的茫然。净化大阵的反噬加上最后湮灭风暴的边缘冲击,已将他们引以为傲的修为和尊严彻底撕碎。
林风倒在最靠近核心废墟边缘的地方。他曾经金光璀璨的本命灵剑,此刻已断成数截,黯淡无光地散落在身侧,如同废铁。他挣扎着想要撑起身体,每一次发力却都牵动内腑剧痛,哇地一声又呕出带着内脏碎片的污血。修为被废,道基尽毁,曾经被誉为“金鳞剑体”的天骄,如今连一个普通壮汉都不如。他死死盯着荆青冥手中那朵妖异又神圣的莲花,眼中是刻骨的不甘、深入骨髓的恐惧,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彻底崩塌的绝望。他输了,输得一败涂地,输掉了过去、现在和未来。荆青冥不再是那个可以被他轻易踩在脚下的“废物花仙”,而是一座他穷尽一生也无法逾越的巍峨巨山。
而在离荆青冥更近一些的、相对“干净”的碎石地上,一道身影正艰难地、一寸寸地向前挪动。
是苏清漪。
她比其他人更靠近阵眼核心,承受的冲击也更为直接。若非最后关头荆青冥领域初成,泄去了大部分正面冲击,她早已化为齑粉。即便如此,她也身受重伤,衣衫褴褛,露出的肌肤上布满能量灼烧的焦痕和擦伤,嘴角挂着血丝。曾经清丽绝伦的容颜此刻苍白如纸,沾染着尘土和血污,唯有一双眼睛,死死地、带着无法形容的复杂情绪,牢牢锁定在荆青冥身上。
她的眼神里有恐惧,对那轻易颠覆了她认知的绝对力量的恐惧;有茫然,对自己过往所有选择与信念的彻底颠覆的茫然;但更多的,是一种被现实碾碎后的空洞,以及从这空洞深处疯狂滋长出来的、撕心裂肺的悔恨。
她终于明白,自己被骗得有多彻底。所谓的“净世大阵”,所谓的“拯救家族”,从头到尾都是一个谎言,一个将她作为祭品、作为棋子的恶毒陷阱。而她,为了这个谎言,亲手推开了曾经唯一真心待她、如今却掌握着她生杀予夺之权的人。
家族?她想起出发前父亲那闪烁的眼神,林风背后长老那不容置疑的命令,以及她自己那点自欺欺人的、以为牺牲自己就能保全家族的“伟大”……多么可笑!在真正的力量博弈面前,她和她那濒临破产的家族,不过是随时可以抛弃的棋子、可以碾碎的蝼蚁!什么金鳞剑体,什么仙宗靠山,在荆青冥那吞噬湮灭又创生白莲的力量面前,都脆弱得不堪一击。
她挪动的动作很慢,每一次移动都牵动全身的伤势,痛得她浑身颤抖,冷汗浸透了残破的衣衫。但她不敢停下,也不敢抬头。她只想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不是为了求饶,也许…只是想看清楚,看清楚这个被她亲手放弃、如今却如同神魔般存在的男人,那平静无波的面容下,是否还有一丝当年那个花匠少年的影子?或者,只是为了感受一下那白焰黑莲散发出的、让她感到无比刺痛却又隐隐渴望的温暖与生机?
荆青冥的目光,终于从手中的白焰黑莲上抬起,缓缓扫过匍匐满地的众人。
他的眼神平静得可怕,没有大仇得报的狂喜,没有俯瞰蝼蚁的轻蔑,只有一种历经沧桑、洞悉本质后的淡漠。如同神明垂眸,不带丝毫感情地审视着尘埃中的众生。
他的视线,最终落在了正在艰难爬行的苏清漪身上。
这个动作,瞬间让整个废墟核心的空气凝固了。所有还能保持一丝清醒的长老们,都屏住了呼吸,连林风呕血的呜咽都停滞了一瞬。他们知道,审判的时刻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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