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木残局 第104章 纯白之眸

环形平台上，能量翻涌的嘶鸣如同万千魂灵在哀嚎。幽蓝核心投下的光芒，将水淼那袭简单的白裙映照得近乎透明，也让她那双纯白色的眼眸显得更加空洞、非人。那里没有了林森熟悉的深邃、审视或偶尔流露的复杂，只剩下一种剥离了所有情感、所有杂质、仿佛俯瞰蝼蚁般的绝对“理性”。

她看着林森，看着他背上昏迷的影，纯白的眼眸没有任何波动，如同两潭凝固的万年冰湖。

“你带来了不该带来的东西，林森。”水淼的声音直接响起在林森的脑海，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仿佛宇宙法则般的威严，“父亲的‘回响’，还有……这份早已被证明是失败品的‘冗余’。”

她的目光落在影身上，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件需要被清理的废弃实验器材。

林森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此刻的水淼，与他记忆中那个在棋盘对面与他博弈、在安全屋屏幕上流露出复杂情绪的水淼，判若两人。她似乎真的在向那个所谓的“神”之境蜕变，人性正在被她视为低效的杂质一点点剥离、摒弃。

他强忍着核心能量带来的巨大压迫感，挺直了脊梁，与那双纯白之眸对视。

“我带来了‘锚点’。”林森的声音因能量场的干扰而有些失真，但却异常坚定，“也带来了你父亲最后的……期望。”

“期望？”水淼的嘴角，极其细微地牵动了一下，那算不上一个笑容，更像是一种对幼稚概念的怜悯。“他期望什么？期望我用这具充满缺陷、被情感和**驱动的**凡胎，去理解他那些关于‘个体’、‘自由’的浪漫空想？还是期望我，像他一样，最终在平庸的伦理框架下，承认失败，郁郁而终？”

她缓缓抬起一只手，指向脚下那沸腾的能量井口。“他错了。意识不需要备份，不需要升华，它需要的是……进化。脱离这脆弱、短暂、充满噪声的载体，融入更高级、更永恒、更纯净的存在形式。‘云脑’不是终点，它只是桥梁。而这里，‘起源之塔’的核心，才是通往真正‘永恒’的起点。”

随着她的话语，幽蓝核心旋转的速度骤然加快，散发出更加恐怖的吸力与威压！平台边缘的能量护盾明灭不定，发出刺耳的警报！林森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要被从躯壳中扯出，投入那无尽的能量漩涡！

“看吧，林森。”水淼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平静，“这才是力量，这才是未来。个体的悲欢，文明的兴衰，在宇宙的尺度下，不过是微不足道的涟漪。唯有统一，唯有超越，方能触及永恒。”

她纯白的眼眸再次聚焦于林森。“而你，你这把意外的‘钥匙’，你体内那点微不足道的、属于‘个体’的执念，本可以成为这伟大进程最后一块拼图。可惜，你选择了站在冗余与噪声的一边。”

林森死死抵抗着意识的剥离感，脑海中飞速回想着水清源“回响”的最后话语——找到她的‘人性锚点’！

人性锚点！那一定是在她走向极端之前，曾经作为“人”的水淼，所珍视、所无法割舍的东西！那可能是一段记忆，一种情感，一个执念……那是她与“非人”状态之间，最后的、也是最脆弱的连接！

会是什么？是对父亲水清源未竟事业的继承渴望？还是……对他们之间那场未曾真正分出胜负的、充满了复杂情感的智力博弈的执念？

“你口口声声说个体是冗余，是噪声，”林森顶着巨大的压力，艰难地开口，目光灼灼地盯着水淼，“但你为什么还要执着于和我‘下完这盘棋’？为什么还要把我引到这里，面对面？如果你真的超越了人性，超越了情感，你应该像清理垃圾一样，直接抹杀我，而不是在这里……向我展示你的‘伟大’！”

水淼纯白的眼眸，几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

极其短暂，仿佛冰湖表面裂开了一道微不可见的缝隙。

“展示？”她的声音依旧平静，但那平静之下，似乎多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被说中心事的冰冷，“不，这是审判。对你，对父亲错误的理念，对一切阻碍进化之物的……最终审判。”

但林森捕捉到了那一丝闪烁！他猜对了！这场“最终局”的邀约，本身就是她残存人性的体现！她内心深处，依然在意这场博弈，依然想证明自己的道路是正确的，依然……需要他这个“对手”的认可，或者说，臣服！

就在这时，林森背上的影，突然再次发出了声音！不再是呓语，而是一段清晰、却充满悲伤的旋律片段——那是一首非常古老、舒缓的摇篮曲。

这旋律响起的瞬间，水淼那纯白的眼眸，猛地剧烈收缩！她周身稳定磅礴的能量场，甚至出现了刹那的紊乱和波动！

这摇篮曲……是她们的母亲，兰姨曾经唱给她们听的？！这是深埋在水淼意识深处，属于“女儿”水淼的记忆碎片？！

“闭嘴！”水淼第一次发出了带着明显情绪波动的声音，虽然那波动瞬间就被压制下去，恢复了冰冷的平静，但那一瞬间的失态，却如同坚固堡垒上出现的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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