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苍老威严的“善”字余音犹在殿堂回荡,更为炽烈的金色光芒已如滔天巨浪,将陆沉的意识彻底淹没。这一次的撕扯感远超之前,仿佛灵魂被强行投入了一个高速旋转的、由无数悲壮与绝望碎片构成的漩涡。
当他再次恢复感知时,他不再是旁观者。
他……成为了“他”。
身披破碎却依旧流淌着星辰光辉的帝袍,头戴的冠冕已然歪斜,露出染血的额角。周身皇道龙气依旧磅礴,却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脚下是崩塌了近半的巍峨皇城城墙,昔日繁华的街巷已成焦土,硝烟与血腥味混合着一种更深沉的、源自大地灵脉哀嚎的腐朽气息,充斥鼻腔。
前方,是遮天蔽日的妖族大军,以及……那些在邪能蛊惑下倒戈相向、双眼赤红、嘶吼着冲来的昔日子民!
身后,是残存的、眼中充满了恐惧、绝望,却依旧死死守护着最后避难通道的将士和百姓。
胸腔中,充斥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撕裂般的剧痛——并非全是物理的创伤,更多的是被信任之人背叛的锥心之刺,是目睹江山破碎、生灵涂炭的无尽悲怆,是独力支撑将倾之天的极致疲惫。
这是上古末期,人皇即将陨落的那最终一战!
陆沉的意识,仿佛与这位末代人皇的残存意志融合在了一起,亲身感受着他所感受的一切痛苦、抉择与……那至死不渝的责任。
“陛下!西门已破!李将军……李将军他战死了!”一名浑身是血的亲卫踉跄着扑到脚下,声音泣血。
“陛下!灵脉节点正在加速腐化!诅咒之力太强了,阵法师们快撑不住了!”又一名大臣仓皇来报,脸色惨白如纸。
“父皇!让我带禁军冲一次吧!就算死,也要撕下那叛徒一块肉!”一个年轻却充满决绝的声音在一旁响起,那是人皇的子嗣。
无数信息、无数哀求、无数决死的请命,如同冰冷的潮水般涌入“陆沉”的脑海,足以在瞬间压垮任何人的神经。
陆沉(人皇)缓缓抬起头,那双原本应蕴含日月星辰、统御八荒的眼眸,此刻已布满了血丝与深深的疲惫,但最深处的光芒,却依旧如同磐石般坚定。
他没有去看那无边无际的敌人,而是缓缓扫过身后那些残存的、将最后希望寄托于他身上的面孔——有白发苍苍的老者,有瑟瑟发抖的孩童,有伤痕累累的士兵……
统御万族,并非仅仅是力量的征服,更是在绝境中,扛起所有希望的重担。
“传令……”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能安抚人心的力量,清晰地传遍战场,“所有元婴期以下修士,即刻护送百姓,经由‘九幽密道’,撤离皇城。”
命令一出,周围瞬间死寂。
“陛下!不可!密道乃最后生机,但一次最多只能送走千人!您怎么办?将士们怎么办?”老臣痛哭流涕。
“父皇!要撤一起撤!”
“陛下!我等愿与皇城共存亡!”
陆沉(人皇)缓缓抬手,止住了所有的喧哗。他的目光落在那位请战的子嗣身上,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混合着骄傲与痛楚的光芒。
“皇儿,”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却不容置疑,“你的任务,不是死在这里。你的任务是,活下去,带着剩下的人,活下去。找到……新的家园,让薪火……传承下去。”
“可是……”
“没有可是!”陆沉(人皇)的声音陡然严厉,带着不容置疑的皇者威严,“这是……旨意!”
那年轻子嗣浑身一颤,死死咬着嘴唇,鲜血从嘴角溢出,最终重重磕头,泪流满面:“儿臣……领旨!”
决绝的离别,无声的悲恸。统御之道,有时意味着最残酷的抉择。
下一刻,陆沉(人皇)的目光转向了那些依旧请战的将领和修士。
“至于我们……”他的目光扫过城外那汹涌的妖潮和隐藏在后方的、那个散发着熟悉又邪恶气息的叛徒身影,嘴角竟勾起一丝冰冷而决绝的弧度,“我们的任务,是给他们……争取时间。”
“结‘万龙朝苍’大阵!所有金丹以上修士,随朕……迎敌!”
他猛地踏前一步,破碎的帝袍无风自动,黯淡的皇道龙气再次冲天而起,虽然不复全盛时期,却带着一种殉道般的悲壮与决绝!
“愿随陛下!死战!”
残存的强者们红着眼睛,嘶声怒吼,纷纷燃烧本源,将最后的力量注入大阵!
陆沉(人皇)感受着体内力量的飞速流逝,感受着与这片即将彻底崩碎的大地灵脉最后的共鸣,他缓缓举起了手中的——并非兵器,而是一枚散发着柔和光芒、象征着人族气运的社稷玉玺!
“朕……以最后人皇之名,祭告天地!”
“以朕之血魂,以皇道龙气,以万千子民之念……”
“封天!绝地!镇邪!诛叛!”
每一个字吐出,他的脸色就苍白一分,身体就透明一分,但那玉玺的光芒就炽盛一分!整个残破的皇城都在与之共鸣,发出最后的悲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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