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次日孙悟空醒来时,窗外的日头已爬得老高,透过竹窗的缝隙洒下几道金辉,落在床前的青砖地上,像铺了几匹织着云纹的锦缎,连砖缝里的青苔都被照得泛着翠色的光。算算时辰,已是巳时。
他睁眼瞧了瞧,身边空荡荡的,既不见白衣仙子素色裙角绣着的银线流光,也没瞅见九天玄女银甲上反射的寒芒,料是她们有事去了。孙悟空索性一掀被子坐起身,锦被滑落时带起一阵淡淡的药香,只觉浑身轻快了不少,昨日那种魂魄要飞散的虚浮感淡了许多,仿佛原本飘在云里的脚终于落了地,神志也恢复得清清楚楚——连昨日谁递的水、谁盖的被,都记得分毫不差。只是整个头还有些隐隐作痛,像有根细针在太阳穴里轻轻扎着,又像是被谁用指尖不轻不重地按着,一阵一阵的钝痛往脑子里钻,疼得他忍不住龇了龇牙。
他环顾这静荡荡的医馆后院,竹床旁的茉莉开得正盛,攒了满枝丫的花苞挤挤挨挨:有全开的,洁白的花瓣层层叠叠像堆雪,露出嫩黄的花蕊,引得两只蜜蜂在上面打着旋儿;有半开的,花瓣抿着像小姑娘的嘴,藏着一肚子的娇羞,风一吹就轻轻颤;还有裹得紧紧的花骨朵,青绿色的外衣绷得紧紧的,像是随时要炸开,顶端还沾着晨露,晶莹剔透的,风一吹,水珠在花瓣上滚来滚去,眼看要掉下来,却又被花瓣轻轻托住,那香气悠悠飘过来,带着点清甜,倒也清爽得很。
正打量着,前堂的竹帘“唰”地被推开,带着一阵风,三霄仙子走了进来。云霄走在最前,月白色的裙摆在青砖地上扫过,带起一阵混合着艾草与薄荷的药香,手里捧着个青瓷药碗,碗沿描着细巧的缠枝纹,碗里冒着淡淡的热气,隐约能看见褐色的药汁面上浮着一层细密的泡沫;碧霄紧随其后,藕荷色的袖口挽着,露出皓白的手腕,端着个梨木托盘,上面放着几样刚摘的鲜果——红透的苹果上还沾着绒毛,黄澄澄的梨带着细密的麻点,粉白的桃子则鼓着圆滚滚的肚皮,放在一起倒像堆着些小灯笼;琼霄殿后,手里拎着个竹篮,篮沿缠着圈蓝布条,里面装着些晒干的草药,枯褐色的艾草、灰绿色的薄荷、还有带着细绒毛的紫苏,一眼便知是刚整理过的。
她们见孙悟空醒了,还坐起身来,云霄仙子立刻快步上前,裙角扫过青砖时带起细碎的声响,语气带着几分关切:“孙大圣,赶紧躺下,别忘了昨日我说的话,魂魄归位需得静养,切不可大意。这魂飞症最是忌讳劳神动气,稍有不慎,怕是要多遭几日罪。”说话时,她指尖轻轻碰了碰药碗,试了试温度,眉头微蹙——还烫着,得再晾晾。
孙悟空挠了挠头,手指穿过毛茸茸的棕色头发,带出几缕乱毛,嘿嘿一笑:“俺老孙感觉没啥大碍了,身子骨利索得很,能翻三个跟头打两个滚,就是这脑袋还有点疼,不打紧,估计是被那定海珠砸得狠了,缓两天就好。”他说着还活动了下胳膊,骨节发出“咔吧”的轻响,像在证明自己确实好了不少。
碧霄也跟着劝道,手里的托盘往旁边的竹桌上一放,苹果、梨、桃子在盘里滚了滚,发出“咕噜咕噜”的轻响,倒像在帮腔:“头疼就是证明还有问题呢,定是魂魄还没完全安稳,像水里的浮萍似的,还在晃悠。快躺下吧,别瞎活动,万一再出点岔子,那苦药还得再喝几碗,到时候可别皱眉头——昨日你喝药时,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她说着,还学了学孙悟空昨日喝药的模样,惹得琼霄“噗嗤”笑出了声。
琼霄在一旁眼珠子一转,像打了个小算盘,嘴角勾起一抹促狭的笑,故意扬高了声音,带着点吓唬人的意味:“孙大圣,你要是再不听话瞎活动,小心我们把你装进混元金斗里!那宝贝厉害着呢,进去了保管你定叫你动弹不得,连眼皮子都抬不起来,比被五行山压住还难受!”她说着,还拍了拍腰间挂着的小锦囊,仿佛那里面就藏着混元金斗似的。
云霄嗔了她一眼,眼波流转间带着几分无奈:“妹妹别乱说话,孙大圣是贵客,莫要吓着他。混元金斗是用来降妖除魔的,怎能对孙大圣说这个。”话虽如此,却也没真生气,只是转身从碧霄的托盘里拿起个苹果,用袖子擦了擦,递向孙悟空,“先吃点东西垫垫?这苹果是今早刚从后院摘的,甜得很。”
孙悟空闻言,却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胸膛挺了挺,带着点傲气:“吓不着俺老孙!想当年俺连太上老君的八卦炉都进过,七七四十九天的六丁神火,把俺的毛都燎焦了,不也没把俺怎么样,反倒炼出了这双火眼金睛?还会怕你那混元金斗?就是把它摆在俺面前,俺也能给它捅个窟窿!”话虽如此,他瞅着云霄和碧霄那担忧的神色,像看着自家操心的师姐,还是乖乖地躺了回去,拉过被子盖好,只是嘴里嘟囔着,“躺就躺,俺老孙才不是怕了你们,是怕你们又念叨,比俺那师父唐僧还能说——他念紧箍咒都没你们念叨得让人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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