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殿内,九龙金漆宝座之上,朱元璋正襟危坐,听着下方臣工奏事,檀香袅袅,一派庄严肃穆。然而,这份平静骤然被殿外传来的声音打破——
“咚!!!”
“咚!!!”
“咚!!!”
沉重、执着、甚至带着一丝凄厉的鼓声,如同受伤凤凰的悲鸣,一声接着一声,穿透重重宫阙,清晰地敲击在每一个朝臣的心头,也敲在了龙椅之上那位帝王的眉宇之间。
登闻鼓!
满殿哗然!百官面面相觑,何人敢在此时敲响这面直达天听的御鼓?所告又是何等惊天冤情?
朱元璋的眉头瞬间锁紧,眼底闪过一丝惊疑与不悦。他的目光如电,倏地看向身侧的太子朱棣。朱棣心头也是一凛,他已知晓安庆昨夜离去时的决绝,却万万没料到,她竟选择了这条最刚烈、也最险峻的道路!这已不是简单的诉苦,而是将皇家的遮羞布公然撕开,置于天下人目光之下!
殿内落针可闻,只有那不屈的鼓声还在隐隐回荡。朱元璋面沉如水,指节在冰冷的龙椅扶手上重重叩击了两下,打破了死寂,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去看看,何人击鼓。若确有冤屈,带上殿来,朕,亲审!”
片刻之后,在百官瞩目之下,一个身影缓缓步入奉天殿。
她一身素白孝服,不施粉黛,青丝仅用一根木簪松松挽起,洗尽了铅华,却更显得眉眼清晰,气质清冷。正是安庆公主!
她一步步走到御阶之下,无视两侧或惊讶、或同情、或审视的目光,缓缓跪倒在冰凉的金砖地面上,以额触地,行了一个标准的大礼,声音清晰却带着刻意划清的界限:
“民妇安庆,叩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民妇”二字,如同两颗冰锥,狠狠扎进朱元璋的耳中。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下来,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浓云。朱棣站在一旁,嘴角微微抽搐,心中暗叹,这丫头,是要用这称谓,将她自己与这皇家,与这殿上的父皇,彻底割裂开来!
“安庆!”朱元璋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如同闷雷滚过殿宇,“你敲响登闻鼓,自称民妇,究竟所为何事?!”
安庆公主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迎向那足以让万千臣民战栗的帝王之威,她的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字字清晰地回荡在宽阔的大殿中:
“回陛下,民妇今日冒死上殿,并非为自身荣辱,实乃为民妇之未婚夫婿,工业发展部侍郎王卓,鸣不平,诉奇冤!”
她略微停顿,深吸一口气,仿佛在积蓄力量,随后,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泣血般的悲愤,开始了她的陈情:
“陛下!满朝诸公!且听民妇一言!民妇未婚夫王卓,自蒙圣恩,入朝效力以来,所作所为,天地可鉴,日月可表!”
“北疆不宁,他献奇策,助太子殿下定鼎边关,扬我大明国威,此谓忠!”
“陛下忧心国事,他殚精竭虑,筹建工业发展部,兴百工之利,欲固我大明万世基业,此谓孝!”
“江南血吸,荼毒生灵,他呕心沥血,研制良药,根治顽疾,活人无数;天花肆虐,自古难医,他献上牛痘神术,使我大明孩童再无夭折之惧!此乃活命万家之仁!” 她的声音带着哽咽,眼中泪光闪烁,却倔强地不让其落下。
“他心念天下苍生,见百姓饥馑,便献上亩产千斤之仙种,欲使我大明子民,人人得以温饱,再无易子而食之惨剧!此乃泽被苍生之义!”
她的话语如同重锤,一下下敲击着众人的心弦。许多大臣不禁动容,尤其是那些知晓地方民情、经历过灾荒的官员,更是感同身受。
然而,安庆公主的语气陡然一转,悲愤之情喷薄而出:
“就是这样一个忠、孝、仁、义兼备之人,如今何在?他不在朝堂为国效力,不在田间为民解忧!他身披枷锁,深陷在那暗无天日的诏狱之中,待罪等死!”
她的目光猛地扫过满朝文武,最后定格在龙椅上的朱元璋,声音凄厉如杜鹃啼血:
“而反观那凉国公蓝玉!纵容义子蓝仁,克扣陛下惠泽家乡父老之高产粮种,中饱私囊!更因军户陈老实据理力争,便将其活活杖毙,霸其田产,杀其家人,此等行径,与禽兽何异?!其麾下私兵,竟敢在天子脚下,集结近千铁骑,意欲何为?!”
“陛下!诸公!”她再次叩首,额头触及冰冷的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忠良蒙冤,身陷囹圄;恶徒横行,逍遥法外!试问,这煌煌天日,昭昭律法,究竟何在?!这朗朗乾坤,公道正义,又该向谁去寻?!”
字字血泪,声声控诉!一位公主,身着素服,自称民妇,在这帝国最高殿堂之上,为她蒙冤的未婚夫,发出了最悲壮、最绝望的呐喊!整个奉天殿,被一种巨大的悲愤和寂静所笼罩。
短暂的沉寂后,魏国公徐允恭率先出列,他面色凝重,躬身道:“陛下,公主……殿下所言,虽情激切,然王侍郎之功,确系实情。若因此等事牵连下狱,恐令功臣寒心,于国朝不利。臣,恳请陛下明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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