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点砸在泥地上,噼啪作响,像无数颗细小的石子滚落。姜芸坐在窗边的旧木凳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绣绷上那片未完成的兰草。昨夜又用了灵泉,虽然只是浸泡丝线,但今早起来,对着那面水银剥落的旧镜子,鬓角又添了一根银丝,刺眼地缠在乌发里,像一道无声的刻痕。她叹了口气,将那根白发用力拔下,指尖传来一丝微弱的刺痛,仿佛连带着抽走了一丝力气。
第七章婆婆王桂香带着小叔子王强上门讨“分成”的闹剧,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心上。她虽然用纸笔算清了账,硬气地拒绝了,但那股被至亲算计的寒意,却久久不散。王桂香离开时那阴鸷的眼神,还有王强偷瞄她绣稿时闪烁的贪婪,都让她警觉。这间小小的绣房,似乎成了风暴的中心。
“咚咚咚——”
敲门声急促,带着雨水的湿冷气息。姜芸皱眉,起身开门。门外站着的,是村东头的裁缝周建军。他身材不高,常年踩缝纫机有些微驼,此刻浑身湿透,头发紧贴着额头,雨水顺着脸颊往下淌,手里却紧紧攥着一个用油布包得严严实实的小包裹,像护着什么宝贝。
“建军哥?快进来,雨这么大!”姜芸侧身让他进来,递过一条干毛巾。
周建军没顾上擦,急切地把油布包递过来,声音带着喘息:“姜芸妹子,这个……这个是不是你的?”
姜芸疑惑地接过油布包,解开层层包裹。里面是一张半页的泛黄纸稿,边缘有些磨损,上面用墨笔画着针法示意图,旁边还有几行娟秀的小字注释。她的目光落在那熟悉的笔迹上,瞳孔猛地一缩——
是母亲的字!
那独特的起笔,收尾时微微上扬的小钩,还有“打籽绣”三个字旁边,母亲习惯性画的小梅花标记……一丝一毫,都刻在姜芸的骨血里。她记得太清楚了!小时候,母亲就是这样握着她的手,在油灯下,一笔一划教她认这些针法图。纸稿边缘,有一小块褐色的水渍,像一滴凝固了很久的泪。
“这……这怎么在你这儿?”姜芸的声音有些发颤,指尖不受控制地抖起来,几乎拿不住那张薄薄的纸。一股巨大的酸涩猛地冲上鼻尖,眼眶瞬间红了。这张纸稿,是母亲的心血,是她留给这个世界最珍贵的印记之一,怎么会流落在外?她想起前些天供销社门口刘翠花那慌乱的身影,难道……
“前些天在供销社门口捡的。”周建军看出了她的激动,声音放低了些,“那天刘翠花闹事,掉出来一张纸,我捡起来一看,这字……这字眼熟得很!我娘在世的时候,你姜姨——就是你娘——给她做过一件绣衣,那上面的针法图,我娘宝贝似的收着,我见过!这字迹,一模一样!”
姜芸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砸在泛黄的纸稿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她紧紧攥着那张纸,仿佛攥住了母亲残留的温度。是了,一定是刘翠花那天在供销社搞破坏时慌乱中掉的!这个恶毒的女人,不仅想毁她的生意,还差点毁了母亲留下的珍贵记录!一股后怕和愤怒交织着涌上心头,但看着眼前周建军真诚关切的脸,那股愤怒又慢慢平息下去。至少,它回来了。
“谢谢你,建军哥,真的……太谢谢你了!”姜芸的声音哽咽,她抬起头,眼中泪光闪烁,却带着劫后余生的感激,“这对我……比什么都重要。”
周建军憨厚地笑了笑,擦了把脸上的雨水:“应该的,应该的。你娘的手艺,那可是咱们方圆百里头一份的,这东西不能丢。”他顿了顿,眼神有些犹豫,像是下定了决心,“其实……我今天来,除了还这个,还有个事想求你。”
“你说,只要我能帮上忙。”姜芸小心地将纸稿抚平,放在桌上压好,转身看向周建军。
周建军搓了搓粗糙的手,脸上露出几分为难和期盼:“是……是我家丫头,小娟。你也知道,她小时候发烧落下了毛病,腿脚不方便,平时就闷在家里,不爱出门,也不爱说话。前几天,她跟我去供销社,正好看到你放在那儿绣的半成品兰草……回来就跟我念叨了好几天,说那花儿像活的一样,想学……想学绣花。”
姜芸愣了一下。周建军女儿小娟的情况她知道,是个安静得有些过分的孩子,总是低着头,眼神怯生生的。她没想到,自己的绣品,竟然能触动那个沉默的女孩。
“她想学?”姜芸重复了一遍,心里涌起一丝复杂的情绪。教人绣花,尤其是教外人,这在传统的手艺人圈子里,多少有些“留一手”的潜规则。更何况,这纸稿上记录的,是母亲“打籽绣”的独门心得,是真正的看家本领。她下意识地看向桌上那张珍贵的纸稿,指尖微微蜷缩。
周建军见她犹豫,连忙补充道:“妹子,我知道这要求有点唐突。小娟那孩子,就是……就是太闷了,我想着,学点东西,有个念想,也许能让她开心点,也……也能让她觉得自己还有点用。她不聪明,手脚也慢,笨手笨脚的,但……但她真喜欢,天天对着你那块绣绷发呆呢。”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个父亲的恳切和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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