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油灯的光在合作社临时办公室的木桌上晃了晃,把姜芸的影子拉得老长,落在堆得半人高的资料册上。那是她熬了第三个通宵整理的创业大赛申报材料,纸页边缘被手指摩挲得发毛,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合作社的运营数据 —— 从首批 50 名学员的绣品合格率,到上个月给供销社供货的营收明细,连最底下 “带动三名残疾学员就业” 的小字,都被她用红笔描了两遍。
窗外的虫鸣已经稀稀拉拉,天快亮了。姜芸揉了揉发酸的肩膀,指尖刚碰到桌角的绣绷,就被针尖扎了一下。殷红的血珠滴在米白色的绣布上,那是小满刚绣到一半的 “小荷才露”,嫩绿色的荷叶边还沾着几根没剪干净的线头。她赶紧用指尖蘸了点放在旁边的灵泉水 —— 那是她特意装在旧瓷瓶里,用来应急修复绣品的 —— 轻轻点在血渍上,看着那点红慢慢淡去,才松了口气。
只是这口气还没顺到底,她就瞥见瓷瓶里的灵泉水比昨天又浅了些,灯光下的光泽也暗了点,像蒙了层薄灰。心里不由得紧了紧,上次修复《清明上河图》古绣后,灵泉就一直没怎么恢复,这次为了赶大赛要用的文创样品,她又用了好几次灵泉泡线,鬓角的白发怕是又要多几根了。她抬手按了按太阳穴,指腹触到发丝里的粗糙感,又想起苏婉清日记里写的 “传承之念滋养灵泉”,忍不住转头看向墙上贴着的学员名单,目光在 “小满”“张桂兰” 这些名字上停了停 —— 或许,等大赛结束,真该把核心针法再教得深些。
“姜同志?还没歇呢?”
门外传来周建军的声音,伴随着布料摩擦的窸窣声。姜芸赶紧把瓷瓶往资料册底下塞了塞,起身开门。周建军肩上扛着一卷浅蓝色的细棉布,额头上全是汗,进门就把布往地上一放,拿起桌上的搪瓷缸子灌了大半缸凉水:“刚从镇上布店回来,你要的这种‘的确良’,老板说最后这几匹了,再要就得等下个月。”
他抹了把汗,眼神往桌上的资料扫了扫,语气沉了点:“刚才在布店碰到陈嘉豪了,他跟布店老板打听咱们合作社的事,问得还挺细 —— 连你准备带什么样品去参赛都问了。”
姜芸的心猛地一跳。陈嘉豪上次来提的合作条件还摆在抽屉里,那纸面上 “独家供应、港方定价” 的条款,像根刺扎在她心里。她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桌沿:“他还说什么了?”
“没说太多,” 周建军皱着眉,“但我看见他跟一个穿西装的日本人在街角说话,那日本人袖口上的标,跟你之前说的‘东洋丝绸株式会社’一模一样。陈嘉豪看见我,就赶紧把话岔开了,眼神有点慌。”
这话像颗小石子投进姜芸心里,漾开一圈疑虑。之前她只注意到陈嘉豪袖口的商标,没往深了想,现在看来,他背后怕是真跟境外资本勾着。她走到窗边,看着远处天边泛起的鱼肚白,晨光把合作社院子里的晾架照得清清楚楚,上面挂着学员们刚绣好的文创钱包,天蓝色的布面上绣着小小的栀子花,风一吹就轻轻晃。这些东西,是多少人熬夜绣出来的,绝不能让陈嘉豪的心思毁了。
“我知道了,周大哥,” 姜芸转回头,语气定了些,“你帮我把布送到绣房去吧,让张桂兰先挑些好的,给大赛的样品打底。”
周建军刚扛起布要走,门外就传来了汽车引擎的声音。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意外 —— 这时候能开车来村里的,没几个人。
走到院子里一看,果然是陈嘉豪的黑色轿车,停在合作社的土路上,车轮碾起一圈黄土。陈嘉豪从车上下来,依旧穿着笔挺的西装,金丝眼镜在晨光里闪了闪,手里拎着个棕色的皮箱,脸上堆着笑:“姜社长,这么早就在忙?我特意来给您送点‘好东西’。”
姜芸心里警铃大作,却还是维持着礼貌:“陈先生怎么来了?合作社还没开门呢。”
“不碍事,我也是刚到镇上,想着您要准备创业大赛,肯定需要帮忙,” 陈嘉豪走到她面前,打开皮箱,里面不是别的,竟是一沓厚厚的表格,“这是我托人从香港带来的‘手工艺品市场分析报告’,里面有海外客户的偏好,还有定价策略,您要是用得上,尽管拿去。”
他把表格往姜芸手里递,眼神却在院子里的晾架上扫来扫去,落在那些文创钱包上时,瞳孔缩了缩:“没想到姜社长还做了这些小物件,倒是挺别致 —— 要是拿到香港去卖,肯定受欢迎。”
姜芸没接那些表格,只是看着他:“陈先生这么费心,怕不是只为了给我送报告吧?”
陈嘉豪脸上的笑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如常,把皮箱合上,搓了搓手:“实不相瞒,我是想跟姜社长再谈谈合作的事。之前的条款,是我考虑不周了,这次我改了些条件 —— 您看,咱们不用‘独家供应’,但香港市场的订单,您得优先给我,定价咱们五五分,运输风险我来担,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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