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尖刺破锦缎的声音,在死寂的绣坊里清晰得令人心悸。姜芸的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里撕裂般的剧痛,像有无数把钝刀在里面搅动。她眼前阵阵发黑,视野边缘被浓重的黑晕吞噬,只有眼前那幅被鲜血浸染的《瑞鹤图》是唯一清晰的焦点。血珠顺着丝线晕染开,那只仙鹤的眼眸,在血色中竟透出一种奇异而妖冶的光泽,仿佛活了过来,带着一种悲悯的、俯瞰众生的神韵。
芸妹子!你停下!你看看你!”周建军的声音带着哭腔,他猛地扑上前,一把攥住姜芸执针的手腕。她的手腕冰凉得吓人,脉搏细弱得像风中残烛,皮肤下青筋暴起,每一次微弱的搏动都牵扯着生命的流逝。他看着她鬓角那片几乎蔓延到耳后的霜白,看着她嘴角残留的暗红血迹,看着她眼底那近乎燃烧的疯狂,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无法呼吸。停下!这绣不要了!命要紧啊!”
姜芸的手腕被他攥得生疼,却纹丝不动。她缓缓抬起头,目光穿透周建军焦急的脸,望向窗外铅灰色的天空。那眼神空洞得可怕,仿佛灵魂已经被抽离,只剩下被疼痛和执念驱使的躯壳。她张了张嘴,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停?……停了,合作社就没了……苏绣……就没了……”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硬生生挤出来的,带着血腥气。她猛地甩开周建军的手,力道大得让自己都踉跄了一下,重新扶住绣架,指尖颤抖着,却再次精准地将绣针刺入锦缎,“高桥……他等的就是我倒下……我……不能倒……”
针尖落下,带着一种孤绝的狠厉。血丝顺着丝线蔓延,不再是单纯的污渍,反而与丝线奇异地融合,形成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蕴含着生命力的暗红光泽。那只仙鹤的羽翼,在血色的浸润下,竟隐隐透出流动的暗光,仿佛下一秒就要振翅飞出锦缎。绣坊里死寂无声,只有针线穿梭的微响和姜芸压抑到极致的、破碎的喘息。绣娘们围在一旁,看着姜芸那近乎自毁般的坚持,看着那幅在血色中焕发出诡异生机的绣品,眼中充满了震撼、恐惧,还有一丝被点燃的、滚烫的敬意。
就在这时,绣坊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被猛地推开!
一股裹挟着冷雨和尘土的寒气瞬间灌入。王桂香站在门口,浑身湿透,头发凌乱地贴在脸上,狼狈不堪。她手里紧紧攥着一个油纸包,膝盖上的破布被泥水浸透,血迹斑斑。她的目光越过众人,死死钉在姜芸身上,钉在那幅血染的《瑞鹤图》上。她脸上没有往日的刁蛮刻薄,只有一种近乎崩溃的、混杂着绝望和某种奇异光芒的复杂神情。
芸娃儿!”她嘶哑地喊了一声,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踉跄着扑到姜芸的绣架前,膝盖重重砸在冰冷的泥地上。她不管不顾地抓住姜芸的衣角,浑浊的老泪混合着雨水滚落,“强子……强子他……他醒了!他……他指着那破布包,让我……让我赶紧拿来给你!他说……他说这是……这是能救你的东西!”她颤抖着,将那个被泥水浸透的油纸包,高高举到姜芸面前。
姜芸的动作猛地顿住。针尖悬在半空,离锦缎只有毫厘。她缓缓转过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王桂香,又缓缓移向那个油纸包。王桂香?王强?那个她几乎恨入骨髓的小叔子?在她濒临崩溃、灵泉枯竭、生命如风中残烛的时刻,送来了“救她的东西”?荒谬!荒谬绝伦!这一定是陷阱!是王桂香又耍的什么花招!是高桥的阴谋!
一股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腥甜猛地涌上喉咙。姜芸剧烈地咳嗽起来,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弓起,更多的血沫从指缝间溢出。眼前彻底被黑暗笼罩,意识像断线的风筝,摇摇欲坠。她感觉自己在下坠,坠入无边的冰冷和黑暗。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沦的刹那,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熟悉的清冽气息,如同黑暗中的一点星火,从那个油纸包里幽幽散发出来!
灵泉的气息!
姜芸浑身剧震!濒死的意识被这气息狠狠攥住!她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光芒,不顾一切地伸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狠狠撕开了那个油纸包!
油纸散落。
里面没有金银,没有药品,只有——
一方折叠得整整齐齐、却早已被岁月侵蚀得发黄发脆的旧手帕。
手帕上,用早已褪色的丝线,绣着一朵小小的、极其简陋的……迎春花。
针脚稚嫩笨拙,歪歪扭扭,一看就是初学者之作。但就在这朵迎春花的花蕊处,一点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带着灵泉特有清冽气息的微光,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地闪烁着!
姜芸的呼吸彻底停滞。她认得这手帕!她认得这朵花!
这是她……这是她七岁那年,第一次拿起绣针,在母亲手把手的教导下,笨拙地绣下的第一朵花!母亲当时笑着夸她:“我们芸娃儿真聪明,绣的迎春花,春天都来了呢!”后来,这方手帕不知怎么就遗失了,她找了很久都没找到……怎么会……怎么会出现在王强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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