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皮火车在铁轨上哐当哐当地颠簸,像一只疲惫的老兽。姜芸靠在硬座车窗边,窗外的田野、村庄飞速倒退,模糊成一片流动的绿。她手里紧紧攥着那份省博物馆传真来的资料,薄薄的几页纸,却重得像铅块。资料上那张清代“凤穿牡丹”苏绣嫁衣的局部特写照片,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金线盘绕的凤凰尾羽,针脚细密如鳞,那熟悉的、几乎刻进骨子里的“三蓝渐变”晕染技法,让她指尖发麻。
“芸姐,喝口水。”小满递过来一个搪瓷缸子,里面是温热的白开水。她比划着手势,眼神里满是担忧。姜芸接过水缸,冰凉的缸壁贴着掌心,却压不住心头的燥热。她摇摇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
“三蓝渐变”……只有母亲会这样用色。深蓝、湖蓝、月白,层层晕染,让牡丹花瓣仿佛沾着清晨的露水,在光线下流转着微妙的光泽。这种近乎失传的配色和针法,是母亲的独门绝技,也是她“百鸟朝凤”嫁衣上最惊艳的部分。怎么会出现在一件清代的嫁衣上?难道……母亲曾修复过它?或者,这嫁衣本就与母亲的师承有关?无数念头在脑中翻腾,像被惊扰的蜂群。
火车抵达省城时,天色已近黄昏。省博物馆那座庄重肃穆的灰色建筑在暮色中矗立,像一头沉默的巨兽。张建国馆长亲自在门口等候,他身材瘦削,戴着一副厚厚的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却异常明亮,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期待。
“姜同志,一路辛苦了!”张馆长用力握住姜芸的手,他的手心干燥而温暖,带着一种学者特有的沉稳,“快请进,嫁衣已经在修复室了,我们等您等得心焦啊。”
修复室位于博物馆深处,恒温恒湿,弥漫着一股旧纸张、樟脑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属于时光本身的沉静气息。柔和的无影灯下,那件清代“凤穿牡丹”苏绣嫁衣平铺在巨大的修复台上,像一位沉睡百年的绝代佳人。
姜芸的脚步在看到嫁衣的瞬间,如同被钉在了原地。
空气仿佛凝固了。修复室里只剩下仪器低微的嗡鸣,还有她自己骤然加快的心跳声,咚咚咚,擂鼓般撞击着耳膜。
嫁衣比照片上更震撼。大红的云锦底料虽已褪色成暗沉的酒红,却依然透着华贵。金线盘绕的凤凰昂首振翅,羽翼丰满,每一根羽毛都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要挣脱束缚,冲天而去。而那满幅的牡丹,更是夺人心魄——花瓣层叠舒展,色彩由深至浅,过渡自然得如同天成。深蓝、湖蓝、月白……正是那熟悉的“三蓝渐变”!
她几乎是踉跄着扑到修复台前,双手悬在嫁衣上方,却不敢触碰,生怕惊扰了这沉睡的瑰宝。她的目光贪婪地扫过每一寸绣面,像是在沙漠中濒死的旅人看到了绿洲。那针脚,那配色,那独特的、在牡丹花心处用极细的银丝勾勒出的“心形”暗纹……是她母亲独有的标记!是母亲教她刺绣时,反复强调的“匠心独运”!
“这……这嫁衣……”姜芸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张馆长,这嫁衣的来历……您知道吗?”
张建国推了推眼镜,神情凝重:“这件嫁衣是上世纪五十年代从一位没落的江南旧贵族后人手中征集而来,据传是清中期一位宫廷绣娘的作品。但具体传承脉络,我们查了很多年,线索都断了。怎么?姜同志,您看出什么了?”
姜芸没有立刻回答。她缓缓伸出手,指尖极其轻微地拂过嫁衣一角一处不起眼的磨损处。那里,几根金线已经断裂,暗沉的底料裸露出来。就在她的指尖触碰到那破损边缘的瞬间,一股微弱却熟悉的暖流,顺着指尖悄然钻入她的身体!
是灵泉!
虽然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几乎要熄灭,但那股温润、带着生机的力量,确确实实地出现了!它不像修复母亲嫁衣时那样汹涌澎湃,更像是一滴落入干涸土地的露水,瞬间被贪婪地吸收。与此同时,姜芸清晰地感觉到,鬓角处传来一阵极其细微的、如同针扎般的刺痛。
她猛地抬手,指尖颤抖着摸向鬓角。那里,一根触感截然不同的发丝——不再是干枯、脆弱的白发,而是带着一丝韧劲、微微泛着光泽的……灰发?
姜芸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又猛地松开。惊喜、难以置信、还有更深的不安,瞬间席卷了她。修复古绣能激活灵泉?而灵泉复苏,竟然……能逆转白发?这发现太过震撼,几乎颠覆了她对灵泉“消耗寿命”的认知!难道……传承能续命,修复古绣本身,也能滋养灵泉?那之前修复《清明上河图》古绣时,为什么没有这种逆转?是因为那次消耗太大,还是因为……这件嫁衣与母亲有关?
“姜同志?您怎么了?”张建国关切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姜芸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手指稳稳地落在嫁衣的破损处。她闭上眼,指尖微微用力,意念集中在那微弱暖流涌动的源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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